林餘自然知道,但她這幅樣子回府,隻會帶來更多非議。
“我不碰傷口,我隻是把血迹擦掉。”
“我來吧,你看不到不方便。”
林餘要拒絕,但祝景瀾不松手,僵持一會兒,她隻能同意。
“手給我。”
“我已經包紮好了。”
簡單包紮也是包紮,然而實在不給力,手心處傷口一直在往外滲血。
林餘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若不看,傷口好似還不會流血,一旦看了,好比假哭被人發現的嬰孩,哭得更厲害了。
“忍着點,我幫你重新包紮。”
這算是他們相識以來,第一次這般毫無顧忌,不談算計,平靜甯和的相處。
林餘偏過腦袋,微不可察點了點頭。
他的藥療效好,能快速祛疤,林餘,你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别想那麼多,别想那麼多……
她心裡念叨着,背靠着柳樹,不知不覺,竟有了幾分睡意。
等她猛然驚醒,恢複了不少力氣。
祝景瀾還在一旁等着。
“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
林餘尴尬,将身上的衣裳還給他。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個時辰。”
天邊,已經有了泛白的迹象,快要天亮了。
“現在城裡封鎖嚴重,我也不急着離開,不如等你好些了,我再把人交給你?”
林餘想了會兒,搖頭:“你把人送到城西農莊,交給素蘭,剩下的事她會處理。”
祝景瀾調侃:“此刻這麼信得過我?不怕我偷梁換柱?”
林餘無奈掃了他一眼。
昨夜淩南王妃舍身相護,若不是林晚晚挺身而出,從角度判斷,死的便會是她。
什麼懷疑在生死攸關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她相信淩南王妃不會是殺她的人,要殺她的,另有其人,屋頂放冷箭之人和混在端公戲裡的白臉判官極可能是一夥。
景瀾手上神志不清的人的證詞,此刻已經無足輕重。
但她不能不要,以免他多想。
祝景瀾見她沉思,心裡亦有了答案。
“好,就照你說的做。”
他從衣袖裡拿出草繩連成的桃枭手串:“這個送給你,能驅邪避災。”
林餘沒接,他也沒收回去的意思。
不遠處,傳來素蘭的聲音。
素蘭帶着人過來找她了。
祝景瀾苦笑了下,将手串放下,背過身去。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就扔了……要扔,也得等我走了再扔,不然……”
林餘:“不然什麼?”
“……等下一次見,你再還給我。”
素蘭急忙趕來,見到一身血污的林餘,心疼得隻掉眼淚。
她給林餘披上鬥篷:“大小姐,我來遲了。”
“小哭貓,别哭了,聽話,你家小姐現在不是一點事沒有麼。”
林餘收回遠望的目光,長歎了一口氣:“晚晚怎樣了?”
“淩南王差了三位禦醫過來看過了,二小姐無性命之憂,老爺夫人現在在陪着。”
林餘點頭:“阿爹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晚晚又受傷,他又得費心勞神,你讓人去将滋補藥材,都多備些。”
“知道,但大小姐什麼時候也能心疼一下自己,不能總讓我心疼。”
林餘失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心底的某個想法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知道了。”
知道,但從來記不得,更不往心裡去。
素蘭撇着嘴。
“大小姐,我們回去養傷。”
“嗯,你先去一個地方。”
林餘将她拉到身旁,和她耳語交代着景瀾送人過來那事。
素蘭見過他,林餘雖一直不承認,不多談,但不可能永遠瞞着。
這次之後,她實在想不到他們還有什麼再見的理由。
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話語,也一同埋藏在心底深處。
暗中調查殺手一事,原以為有了眉目,結果又走到了死胡同。
胡同裡還突然多出一個看似給她一把鐵鍁但又搭起頂棚的人,讓事态更錯綜迷離。
越往下走,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更危險的事,不能讓素蘭也牽扯進來。
林餘回到屋裡,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将帶血漬的衣裳扔火盆裡,任烈火焚燒殆盡。
她目光移向桌子。
色澤暗沉的桃木手串在火焰映襯下,靜靜流淌着說不出的暖意。
她不該收的,可現在再燒了,也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