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膝蓋傳來刺痛,原朗用鑷子夾着碘酒棉球按了上來。
“你不能輕點啊!”
“抱歉,手重。”他嘴上這麼說,手上力道卻默默減了幾分。
餘楸看他心情還好的樣子,開口問:“原書記,跟你商量個事呗?”
“咱們整個反詐宣傳活動怎麼樣?”
原朗停下動作看她:“你也這麼想?”
“嗯哼,英雄所見略同。”
餘楸繼續道:“我想過了,村裡人口多,每家出一個代表就行。每周兩次,把我們村和周圍村被騙的案例都收集一下,然後給大家普及。”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上當受騙了。”
“你倒是挺愛多管閑事。”原朗合上藥箱。
餘楸正要反駁,卻聽他接着說:“巧了。”
“本官也一樣。”
“明天開會我會提這事,預計下周就可以開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直播,然後準備反詐班的教學。”掃頓了頓,“記得叫上林小櫻。”
餘楸乖乖地“哦”了一聲,小心地拽住男人的衣角。
“原書記。”她語氣很軟。
“我能在你家待到晚上嗎?”
“求你了~”
*
餘楸盯上原朗家有幾天了。
前幾天她才聽林書記說,這房子原來是村裡首富的,前年人家搬到市裡,聽說有個京大的高材生要下鄉,二話不說就把房子貢獻出來了。
餘楸不禁感歎,在鄉下,讀書人的身份還是太好用了。也讓她更加堅定了反詐掃盲的決心。
原朗家的房子視野特别好,她第一次來打掃衛生的時候就發現了。
後院極開闊,可以看到整個湖和塘,還能望見遠處村民的住家。
今晚,她打算來一次特别的直播。
晚上九點鐘,餘楸坐在後院的小馬紮上,點開了直播。她的衣服還是髒兮兮的,膝蓋上貼着原朗給她換的紗布。
屏幕亮起,彈幕立刻湧了進來。
【寶寶怎麼下午沒播?】
【這個點才播,還沒休息嗎?】
【主播腿怎麼了?】
餘楸對着鏡頭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大家,主播今天把腿摔了,所以不能帶大家遊湖了。”
“不過呢,今晚是一期特别節目——蟹塘電台。”
“其實就是想跟大家聊聊天,講一講我們村裡養蟹人的故事。”
夜風拂過,帶來湖面濕潤的氣息。
餘楸的發絲被輕輕吹起,她随手撥到耳後:“哦對了,大家還沒有看過我們村的全景吧?”
“準備好了嗎?别眨眼哦。”
她反轉鏡頭,整個晨陽村的夜景一覽無遺。月光如水,灑在平靜的湖面上,泛起粼粼銀光。遠處的蟹塘像一塊塊不規則的鏡子,倒映着點點星光。塘邊的小屋亮着溫暖的燈光,守夜的村民劃着小船在塘上緩緩移動,隻留下模糊的影子,宛如一幅水墨畫。
【好美啊!】
【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鄉下】
餘楸沒有立即說話,讓觀衆靜靜欣賞這難得的鄉村夜景。過了片刻,她才緩緩開口:“我們村有個王大爺,六十歲,兒女都進城了,他一個人在鄉裡養蟹。”
“前幾天,他被一個賣假飼料的騙子騙走了兩千塊錢,老人家不敢和兒女說,隻來求我……”
她悠悠地講述着這幾天發生的一切。
講到關鍵處,突然聽見背後有聲響。餘楸回頭一看,原朗一手拿着電腦,一手提着把小竹椅,大剌剌地放到她旁邊坐下。
餘楸不敢大聲,隻能用眼神試圖把原朗吓回去,用口型問:“你來這幹嘛!”
原朗挑了挑眉,同樣用口型回:“監工。”
餘楸翻了個白眼,隻能忽視旁邊的人,繼續說道:“我當時跑得急,摔在警察局門口,那騙子舉着拳頭就要打我了。”
“結果——你們猜怎麼着?”
她故意在這裡停下,悄悄轉頭看向原朗,卻不想迎上他直視的目光。
男人一臉玩味,眼神好像在說:“我倒看看你會怎麼說。”
哼!想讓我誇你是吧,我才不如你願呢!
餘楸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我定睛一看,我們村的新書記擋在我面前,然後刷刷刷……”
“被騙子撂倒了。”
男人打字的動作停下,眯起眼睛盯着左邊那個手舞足蹈的姑娘。
“我一看這不行啊,我不能讓我們的新書記受難,于是我忍着疼倏地站起來,哐哐哐就是三拳打到騙子臉上,把他打得鼻青臉腫,連連求饒,然後他就被警察拖進局子裡了。”
“我們書記啊,對我是千恩萬謝,直誇我是女中豪傑!”
餘楸一邊講一邊偷瞄原朗的表情,看着男人的臉一點一點陰沉下去,心裡偷樂。
夜漸深了,湖面上的霧氣開始升騰。餘楸又絮絮叨叨講了很多,比如打算開反詐宣傳班,打算直播教漁歌等等。
原朗突然起身回屋,餘楸看着他的背影,能感受到明顯的低氣壓。
真生氣了啊...…她在心裡嘀咕。
下播前,餘楸跟大家道别,忽然瞅見一個彈幕:
【新書記真沒用】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小聲補了一句:“大家誤會了,我的新書記,他,很厲害。”
“他懂得很多知識,有責任心,雖然不是那麼吃苦耐勞,講話也不中聽,但是……”
餘楸頓了頓,目光飄向屋内。
“他是個好官,也是個……好人。”
“所以大家不要說他啦。”
她雙手攏成喇叭,像說悄悄話似的湊到手機跟前:“他年紀還小,臉皮又薄,要是看到的話會哭鼻子的。”
“那今天就這樣啦,拜拜。”
她關掉直播,長舒一口氣。夜風微涼,吹散了這一天的疲憊。
半敞的後門内,一道修長的身影靠在門框上。傾灑的月光映出男人微勾的嘴角。
“還算有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