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宗主,含光君,我先走一步。若山中生變,煩請二位上山援手。”話音未落,一道赤紅劍光撕裂暮色,溫蓁禦劍直撲大梵山深處,速度快得驚人,仿佛要逃離什麼,又仿佛迫不及待要抓住什麼。
一道赤紅劍光撕裂暮色,溫蓁禦劍直撲大梵山深處。
饒是江澄早習慣了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此刻也覺無語。他尋了條長凳坐下,擡眼瞥見藍忘機那張臉,又嫌惡地别過頭去。
此地便隻剩下藍忘機與江澄為首的兩撥人。江澄對着藍忘機,實在難有好臉色。人多眼雜,不便發作,能同處一棚而不找麻煩,已是江宗主最大的涵養。況且對方已言明照價賠償縛仙網,再揪着不放,倒顯得他小氣。
江澄自來在意旁人眼光,自不會落人口實。他背對着藍忘機坐在長凳上,望着溫蓁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
她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禦劍至半山腰,溫蓁落地步行。小輩們應還在山中搜尋。她沿小徑上山,路過一片亂葬崗時,在一棵老樹下撞見個佝偻的死魂。湊近細看,那死魂額上豁開個血洞,一身壽衣料子上乘,做工精細。
确認了這死魂的衣着和死狀,溫蓁心頭更笃定——那人必定進山了。
她拉低兜帽,将腕上的紅玉镯子藏進袖中,佩劍也捂得嚴嚴實實。夜色濃重,若不細看,倒真難辨她是誰。
快到山頂,想尋的人依舊不見蹤影,一路上姑蘇藍氏和蘭陵金氏的小輩倒是遇見不少。旁人認不出她,這些小輩對她可熟得很,紛紛行禮問安。溫蓁一一颔首回應。
正此時,一陣“哒哒哒”的蹄聲由遠及近,一頭龇牙咧嘴的花驢子狂奔而來,速度極快,眼看要撞上她,驢背上那人猛地一勒缰繩,硬生生将驢頭拽偏。
溫蓁本可避開,卻沒動。她的目光,全被驢背上那人攫住了。
隻聽那人道:“對不住對不住!道友,我急着去天女祠,沒瞧見這兒有人!”
而且這人不僅站在暗影裡,還一身玄黑,裹得密不透風,活像怕人認出。
這張臉,溫蓁在金麟台上見過不止一次。可再見到時,心頭那股異樣感,依舊揮之不去。
年輕俊秀的臉上,眼神清亮坦蕩,帶着十足的歉意。溫蓁心知肚明,這皮囊下裝的,早已不是原來那個魂。是那個她熟知的、曾攪得天下大亂、掀起腥風血雨的夷陵老祖,魏無羨。
溫蓁擡手,輕輕摘下了兜帽。夜色裡,一張臉顯得愈發蒼白。她朝着那人,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這位壯士,”她聲音帶着點不易察覺的玩味,“我看您手底下,還缺個能撐場面的兇悍鬼将吧?”
這話,已是明明白白地揭了底牌。
那人臉上掠過一絲驚訝,像是沒料到有人能認出他。那驚訝轉瞬即逝,他穩穩坐在驢背上,神色如常:“這位姑娘,你認識我?”
溫蓁目光直直地迎上他,沒有絲毫閃躲,坦蕩得近乎鋒利:“當然認識。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我對你,可都熟得很。”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你不也一樣麼?”
那人眉頭一皺,張口欲問:“那……”
溫蓁卻不給他機會,語速飛快地截斷:“眼下有更要緊的事。你想知道的,日後自會分曉。”話音未落,她身影一晃,如同墨汁滴入夜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足有丈高的古樹虬枝上,一道黑袍身影悄然立定,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從天女祠中倉惶湧出、四散奔逃的人群。那目光急切地在攢動的人頭中搜尋,越是焦躁,越是難覓目标。
今夜這場夜獵,本是江澄為金淩鋪路揚名。山中多是各家小輩,溫蓁前來,幫忙隻是順手,尋人才是正事。她心知肚明,即便自己袖手旁觀,主角們也不會出事。她唯一需時時盯緊的,便是金淩——這孩子是江澄和她心尖上的肉,半分損傷都舍不得,偏偏少年意氣,最愛往險處闖。
溫蓁隐在濃密的枝葉後,冷眼旁觀。
那尊巨大的食魂天女石像,與她腳下古樹齊高,正狂舞着追逐幾名修為平平的散修。追至近前,石像巨口一張,那幾名散修瞬間如爛泥般癱軟在地。緊接着,天女俯下身,竟如野獸般,一口撕開其中一人的腹部,鮮血與内髒的腥氣瞬間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