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蓁瞬間如遭雷擊:“那……那藍先生豈不是一眼便能瞧出我是個姑娘?”
江澄皺眉:“不至于吧?我看同來的少年裡,也有幾個眉清目秀的,藍先生眼神……應當沒那麼毒辣?”
兩人正低聲議論,溫蓁忽覺衣袖被人輕輕扯動。一個壓得極低的聲音喚她:“溫姑娘。”
溫蓁擡頭,隻見一位身着青碧色箭袖勁裝的少年立于面前。少年身量高挑清瘦,腰間懸一柄古樸短劍,面容溫和。見她擡頭,少年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遞了過來。
溫蓁蔫蔫地接過,打開一看,裡面竟是幾片色澤誘人、紋理分明的豬肉脯。
少年溫聲道:“快些吃,避着些人。”
“喲喲,”江澄在一旁挑眉,語帶促狹,“歐陽公子,怎地隻給她,不給我們?”
被喚作歐陽笙的少年面皮微紅,忙又從紙包裡揀出一塊最大的遞給江澄:“江公子,你也嘗嘗?”
江澄擺擺手:“留給她吧。”說罷,也轉身加入了不遠處那群少年的喧鬧。
溫蓁嘴上說着“這怎麼好意思……”,眼睛卻已牢牢黏在那肉脯上。歐陽笙看穿她的心思,莞爾道:“無妨,我帶了許多。”
溫蓁往旁邊挪了挪,在石上給他讓出一塊位置,毫不客氣地叼起一塊肉脯,用貝齒撕咬着,含混不清地問:“這好東西……你是如何帶進來的?我們進山門時,随身帶的零嘴兒可都被搜刮幹淨了!”
歐陽笙挨着她坐下:“我在路上耽擱了一日,今日方至。來時,山門處搜檢之人已撤了。”
溫蓁一邊奮力咀嚼着香韌的肉脯,一邊哀歎:“你運氣可真好!可憐我從蓮花塢帶來的烤雞腿,連山門都未進得,如今也不知便宜了哪隻野貓野狗!”
歐陽笙看着她氣鼓鼓的側臉,笑意更深:“左右不過在此待上三個月。待聽學結束,你來巴陵,我請你吃遍城中美味。”
溫蓁眼睛倏地亮了:“當真?”
“君子一言。”歐陽笙語氣認真。
一片肉脯下肚,溫蓁頓覺精神一振,仿佛幹涸的禾苗得了甘霖。她将剩下的肉脯仔細包好欲還,歐陽笙卻執意推回她手中。溫蓁也不再多想,順手便将油紙包塞進了自己的行囊。
這位歐陽笙,乃巴陵歐陽氏宗主之幼弟。據說自娘胎裡便帶了不足之症,多少名醫聖手、靈丹妙藥皆束手無策。體弱自然難精修為,溫蓁曾在一場夜獵中偶遇過他,見他連對付一具最低等的走屍都頗為吃力,勉強維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那場夜獵,歐陽宗主正與高階邪祟纏鬥得難分難解,一個疏忽,他那位胞弟歐陽笙竟險些與一具低等走屍同歸于盡。溫蓁瞥見,心中不忍,随手一道符咒解了圍。事後,這位小公子便執着地追問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師從何處。溫蓁隻含糊道是蓮花塢弟子,師承虞夫人座下的金珠。自那以後,她案頭便時常收到歐陽笙邀約夜獵的信箋。
溫蓁倒也樂得赴約。這人雖修為平平,勝在知情識趣,權當是個解悶兒的伴兒。
魏無羨與江澄自然也叫她同去。隻是這兩人心氣極高,接的除妖帖、挑的夜獵地,專揀兇煞險絕之處,刺激得讓人頭皮發麻。溫蓁可不願去湊那等熱鬧。左右他們這些小輩的活計,江楓眠從不過問,傭金也歸各人所得。她自有一套生存法則:在這危機四伏的修真界,明哲保身為上,絕不招惹是非。夜獵隻挑低階邪祟,除妖帖隻接穩妥簡單的。錢少不打緊,低階邪祟遍地都是,多跑幾趟便是。跟在歐陽笙身邊,這份“安全”倒頗有保障。
待溫蓁整理好思緒,歐陽笙輕聲道:“你這身打扮……方才險些沒認出來。”
溫蓁這才恍然。她此刻身着雲夢江氏的男款校服,墨發高高束成馬尾,從背後瞧去,活脫脫一個俊秀小郎君。她壓低嗓音,帶着幾分不自在:“須得與師兄們一同聽學,隻得如此。此刻……莫再喚我姑娘,稱公子便好。”
歐陽笙會意,點頭應道:“是,溫公……”
話音未落,便被另一人打斷:“魏公子、江公子,這位小公子也穿着貴府家服,方才卻一直未曾言語,何不為我們引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