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蓁的目光一一掃過,心中那份暴戾之後的無力感和清醒的悔意終是占了上風。她沉默地整了整淩亂的衣襟,對着三人,深深地拱手長揖:“……諸位,今日是我之過。失禮冒犯之處,溫灼華在此……賠罪。”
這一禮,倒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院中一片沉寂。
聶懷桑撇開臉,重重地哼了一聲,以示餘怒未消。孟瑤垂着眼睑,掩去眸底翻湧的所有情緒,臉上隻剩下最标準、最謙卑的沉默,仿佛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藍曦臣面色依舊沉靜如水,看不出喜惡,隻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這一禮,但氣氛依舊凝滞壓抑。
片刻,聶懷桑伸手輕扶了一下身邊似乎因傷勢搖搖欲墜的孟瑤手臂,低聲道:“孟大哥,我們先走,去前廳敷點藥。”他不再看溫蓁,隻對虞溪使了個眼色:“虞姑娘,你也随我們來吧。”
虞溪還惦記着溫蓁,站在原地有些猶豫,擔憂地看向溫蓁。聶懷桑又催促了一句,她才被動的挪動腳步跟上去。三人并肩走出數步,眼看要轉過回廊離開這尴尬的院落,虞溪越想越不對,猛然停步想要折返:“阿蓁……”
“虞姑娘,”孟瑤的聲音适時響起,依舊是那份令人難以挑剔的溫和客氣,“眼下已近午時了。煩請随我與懷桑一道去前院取些飯食吧。姑娘與溫仙子用罷午膳再啟程也不遲。”
他微微側首,露出一個蒼白而勉強的微笑,仿佛将方才的羞辱都咽下了肚。
虞溪腳步頓住,遲疑道:“我……我去叫阿蓁一起來……”
聶懷桑拉着她的胳膊,帶着她繼續向前走,語氣也緩和了些許,小聲道:“别叫她!讓她跟曦臣哥待一會兒也好……曦臣哥許是有些話……想單獨告誡她一番吧。她剛才那樣确實太不像話,太兇了。”他壓低聲音,像是在寬慰虞溪也寬慰自己,“之前我們一同在雲深不知處聽學時,她不是那樣的。”
看着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溫蓁下意識地也想跟上去。藍曦臣卻向前一步,平靜開口:“溫姑娘且慢一步。在下有些話,想同你說。”
溫蓁停下腳步,以為他要斥責自己方才的狂悖無禮,心下已做好左耳進右耳出的準備,便随手指了指廊下一個供人歇腳的樸素石礅:“澤蕪君請講。”
她扶着肩膀,忍着痛,姿勢有些别扭地坐了下來。
然而,預想中的斥責并未到來。藍曦臣并未看她,目光轉向遠方,沉默一瞬,接着便從寬大的袖袋中取出一個素雅的白瓷小瓶,遞到她面前。他的聲音聽不出多少情緒,平靜得像一泓深潭:“此次出門匆忙,所攜金瘡藥有限。此藥對皮肉傷止血愈創頗有效力。溫姑娘若不棄,請帶在身上。每日換藥一次,至多二三日,傷口便不易再崩裂了。”
溫蓁一怔,擡頭愕然望向藍曦臣。午時的陽光勾勒出他溫潤如玉的側臉輪廓,挺拔的身姿背光而立,素袍微動,周身仿佛籠罩着一層柔和的光暈。那份沉靜溫和的氣度,與他身後清雅肅穆的庭院渾然一體,竟美得有些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