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蓁:“……”
她感覺自己後槽牙咬得咯吱響,面上卻還得努力擠出微笑,雖然可能非常僵硬:“真、真是……務實的好想法呢!既、既然是鍛靈劍,記得……鍛得好看些,比如加點寶石珍珠點綴……”
江澄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靈劍要好用才行!好看能當飯吃?你那桃夭倒是花裡胡哨,輕飄飄軟塌塌的,我看遲早得繃斷!”
溫蓁深吸一口氣,額角青筋跳了跳。算了,再争下去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拿桃夭開光!
兩人沉默地繼續向前。鬥妍廳内,已有不少家主攜着親信幕僚或族中得力子弟入座。氣氛凝重肅殺。
江澄擡步便要邁進那道分割裡外的門檻。
溫蓁卻在此刻,輕輕拉住了他衣袖的一個小角。
“又怎麼了?”江澄有些不耐煩地回頭。
溫蓁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側過臉,眼神極快地、不着痕迹地掃過廳内幾處。她的目光像是蜻蜓點水,落在幾位家主身後侍立的親信或子侄身上,又迅速滑開。那幾道身影的存在,讓廳中幾位家主的席位顯得完整而穩妥。
再對比江澄身旁隻有空氣。
江澄順着那無聲的提示望去,銳利的目光在廳内掃視一圈,瞬間明白了溫蓁未言之意。那些或沉穩或年輕的副手們,此刻格外刺眼。魏無羨那張嬉笑的臉龐,突兀地撞入腦海。
江澄的嘴唇緊抿成一條銳利的線。他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恢複了那慣有的、強硬的平靜:“……來都來了。杵在門口喝西北風嗎?跟着吧。”
溫蓁立刻應聲,聲音帶着一種刻意的輕快和恭順:“是!宗主!這就來!”
她快步上前,緊跟在江澄身後半步,半步不多,半步不少。
魏無羨不在的時候,便讓我暫時替你站在這位年輕宗主的背後吧。
江澄在主位落座,氣息沉穩。溫蓁如最普通的侍從,恭敬而自然地立在他右後方半步的陰影裡。趁着金光善尚未駕臨,喧嚣未起,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鷹隼,在短暫寂靜的空檔,迅速而無聲地将廳中環坐的每一張面孔、每一個家族徽記、每一個可能的關鍵人物,都印入腦海深處。
除了首位懸空的金光善主座,江澄身側還空出兩個席位。江澄低聲示意:“左邊是舅舅的,舅舅旁邊那個……是歐陽宗主的。”
溫蓁的目光在那空椅上停留一瞬,苦澀漫過舌尖:“歐陽宗主現在怕是恨毒了我。”聲音壓得極低,唯有江澄能聞,“若非我一時自負,歐陽公子他……” 喉嚨像被粗糙的砂礫堵住,眼前閃過歐陽笙最後破碎的面容,心髒驟然縮緊,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蔓延開來。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站穩:“待議事畢,我便去尋歐陽宗主請罪。射日之征後,無論他要如何,我領受。”
江澄側目掃她一眼,眉頭蹙緊:“省省吧。藍曦臣在巴陵苦口婆心勸了三天,才勉強按下他的滔天怒火與喪弟之痛。此時你去,無異揭他傷疤,自取其辱。”
正說着,虞宗主與歐陽宗主并肩步入廳中。衆人視線交彙,空氣似乎又凝滞了幾分。
溫蓁躬身行禮,清晰捕捉到歐陽宗主落座時,那極其輕微、卻又冰冷刺骨的一聲鼻哼。她垂着頭,指尖嵌入掌心。這态度,理所當然。是她欠了歐陽家一條性命,此刻對方便是冷語咒罵、拂袖而去,她也唯有承受。
然而那一聲冷哼之後,歐陽宗主便再無多餘舉動。他端坐着,神色冷硬得像一塊千年玄冰,全程未再投來一個眼神,更未出言刁難。整個關乎生死存亡的戰略部署,他都沉默得如同置身事外。溫蓁心中暗歎,江澄所言不虛,藍曦臣确實已将這場即将燃燒的烈焰暫時壓制了下去。
議程的核心圍繞着反攻岐山溫氏的軍事部署展開。戰場劃分,兵力調度,戰略節點……每一項都關乎無數性命。廳内氣氛凝重如鉛。
雲夢江氏席位後,溫蓁注視着江澄年輕卻緊繃的側臉。宗主之位于他尚未正式承接,魏無羨又杳無蹤迹,如今能代表江氏領兵踏上真正戰場的,唯有她與江澄兩人。
江澄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牢牢釘在輿圖上岐山主峰右翼一處标識着血紅色“危”字的隘口。那是整個戰場最兇險之地,溫氏在此囤積重兵,地形更是易守難攻。他猛地擡頭,眼中燃燒着證明自己的火焰:“雲夢江氏,願取此鋒!”
他下意識側首,目光掃向身側的溫蓁,無聲地詢問她是否同往,他知道她會懂。
溫蓁的心髒被狠狠攥了一下。她何嘗不想與江澄并肩?她想用戰功為江澄鋪平宗主之路,想用敵人的頭顱祭奠蓮花塢的亡靈!可冥冥中,她無法将那血紅的“危”字從腦海中抹去,那太接近一個她曾笃信不移的結局的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