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他小聲抽着氣,小心地調整着姿勢,試圖找個不那麼遭罪的角度。
一杯溫水适時地遞到他手邊。
奧利弗睜開眼,菲奧娜正站在床邊,平靜地看着他。
她的臉上既沒有龐弗雷夫人那種“看吧讓你逞能”的責備,也沒有普通朋友的擔憂焦慮,就是一種純粹的、平靜的注視,像看着一株需要固定和時間的受傷植物。
“謝了。”奧利弗接過杯子,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菲奧娜微涼的手指,他下意識蜷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啜飲着溫度适宜的水。
溫水緩緩流過幹澀火辣的喉嚨,帶來舒适的慰藉。
菲奧娜拿起床頭櫃上的另一塊幹淨手帕,浸了溫水擰幹。她沒有說話,隻是靠近一些,動作很輕地幫奧利弗擦拭額角和頸側的冷汗。
她似乎對處理這類因劇烈痛苦和虛弱導緻的狼狽經驗豐富,動作自然流暢,帶着一種近乎醫療工作者的專業和平靜。
奧利弗的身體在她靠近擦拭額頭時,極其輕微地僵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來。
那微涼濕軟的觸感,帶着一點點藥草的氣息,混合着女孩身上獨有的玉蘭香氣,奇異地撫慰了他緊繃的神經和那無處遁形的酸痛。
他閉着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聲音近乎呓語:“龐弗雷夫人,她是不是特别生氣?”
一想到待會兒校醫回來可能面對的雷霆之怒,他那份靠藥劑和糖片強行撐起的平靜再次動搖起來,身體不自覺地想往枕頭深處縮一下,卻又牽動了傷處,喉間溢出一絲壓抑的悶哼。
“非常生氣。”菲奧娜如實回答,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但手上擦拭的動作依舊輕柔穩定,從額頭到臉頰,“伍德學長,我理解你對魁地奇的熱愛,但生命中不是隻有魁地奇這一件事情,哪怕隻有這一件事,那做好它的前提是不是也應該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才行?!”
菲奧娜的聲音并不高,甚至稱得上平靜,像投入深潭的一塊石頭,沒有激起水花,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在醫療翼寂靜的空氣裡清晰地回蕩。
她最後一點點的溫熱濕意印上奧利弗汗涔涔的臉頰,然後收回手,将微涼的濕手帕放在床頭櫃上,安靜地看着他。
奧利弗猛地睜開眼,那雙因藥物和疼痛而有些迷蒙的褐色瞳孔,此刻驟然收縮了一下,如同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中了。
他被菲奧娜這直白到近乎尖銳的質問問得啞口無言,一時間竟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平時在球場上如同連珠炮般滔滔不絕的戰術分析卡在了喉嚨深處。
他張了張嘴,想習慣性地辯駁幾句“魁地奇就是一切”、“這點傷算什麼”,但當撞見菲奧娜那雙波瀾不驚的翠綠色眼眸時,所有的詞句都失去了力量。
菲奧娜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掙紮。病房裡隻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藥櫃底層某個藥水輕微冒泡的嘶嘶聲,以及奧利弗越來越粗重、也愈發無措的呼吸聲。
空氣中彌漫着草藥香、苦澀藥液殘餘的味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年輕男孩汗水和泥土混雜的氣息。
醫療翼的門再次被推開,龐弗雷夫人帶着一絲疲憊但滿意的神色走了進來,手裡拿着剛配制好的、冒着粉紫色泡泡的藥劑。
她看到空了的巨大藥劑杯,又看看奧利弗雖然疲憊但臉色尚可、沒有嘔吐迹象的模樣,驚訝地挑了挑眉。
“哦?看來我們的新任助手比我的拘束咒還管用?”她銳利的目光掃過菲奧娜,語氣雖然帶着審視,但那份隐藏的贊許和認同感更深了。
菲奧娜微微一笑,将奧利弗手中的水杯和手帕,外加那瓶裝着清心糖的青瓷罐放到床頭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