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靜覺得一周放一次假還是太頻繁了,周五傍晚要坐三個小時的公交車回家,到家已經天黑了,等周日下午又要坐三個小時的公交車回學校。
學校門口的交通有些擁堵,公交車站有好幾個拖着行李箱的學生在等車,夏靜也拖着一個老舊的黑色行李箱在站牌前。這行李箱本來不是她的,是她那個整天抽煙喝酒打架、逃學泡網吧的哥哥的,要不是那位哥哥幾年前在網吧猝死了,她也用不上這個行李箱。
公交車還沒來,夏靜在腦海中想着一個人,那個迎着窗外的落日餘晖從眼前經過的女生——陶書瑾。開學第一周,發生的好多事情都跟陶書瑾有關,第一晚被她抱着睡覺,後來跟她成為同桌,和她一起吃午飯,還同她結伴回宿舍……
夏靜想起昨天晚上放學,她不想再尴尬地走在陶書瑾和甯曦的旁邊了,下課鈴一響她就要跑走,陶書瑾特别委屈地問她是有什麼急事嗎,她皺着眉回答不出來,然後陶書瑾居然抛下甯曦陪她一起跑回了宿舍,陶書瑾那麼讨厭跑步,居然陪着她穿梭在人流中跑回了宿舍。有些想不明白,陶書瑾為什麼這麼做?
“靜寶!”
突然的一聲叫喊打斷了夏靜的思路,左靈兒拖着行李箱走了過來,還是一副笑得很燦爛的樣子,問她:“你坐哪路?”
“77路。”夏靜平淡地回答,突然想起,陶書瑾的學号就是7。
“我也是!”左靈兒激動地說,“你轉哪路?”
一般坐77路的都是要坐到總車站,然後轉乘去偏遠縣鎮鄉村的公交車。
“154。”
公交車來了,幾個同學拎起行李箱上車,找到一塊空地站着。
左靈兒在夏靜旁邊,“我是164,我們方向好像正好相反诶,我家要往東走,你家往西走。”
“嗯。”夏靜悶聲回應。
半小時後,她們在總車站分開。夏靜轉乘154路,到一個小山路上的站點下車,再走差不多一小時的路才能回到家。她家在山腳下的一個窮村子裡,一個死氣沉沉的地方。
走到家門口,就聽見熟悉的喊罵聲,“今天幹活又跑去偷懶!幹一點活你能死!”
那個男的摔了筷子大喊:“誰偷懶了?誰偷懶了!你個****!”
從小聽到大,已經可以自動屏蔽在耳朵外了。
看見她回來了,喊罵聲還未停止,母親瞥了她一眼,語氣中還帶着怒氣:“明天早起,去地裡插秧。”
“嗯。”夏靜停下來回答了一聲,低着頭,聽見母親起身收拾碗筷的聲音,餘光一瞥,桌上已經沒有任何飯菜。她還沒吃飯,不過也無人在意。徑直走回自己的小破屋,夏靜開始寫作業。
過了一會兒,門外有人喊她,聲音透亮:“阿靜!”
夏靜走出來,對女孩笑了一下,“阿苗。”
阿苗和她從小在一起玩,是她唯一的玩伴,也是唯一重要的人。阿苗和她是完全相反的人,如果她是一塊冰,那阿苗就像一團火,熱烈、奔放、勇敢。阿苗念書到初二上學期就不念了,她家裡不讓她念了,辍學後她就去做各種雜活給家裡掙錢。
夏靜帶阿苗回到屋裡,阿苗随意地坐在床邊,雙手支撐在身後,小腿輕悠悠地晃蕩,“吃飯沒?”
“嗯。”夏靜坐在阿苗旁邊,身體稍向前傾,盯着地闆。
“在學校有沒有人欺負你?”阿苗歪頭問她。
“沒有。”夏靜搖搖頭。
“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揍得他找不着牙!”阿苗舉起拳頭,揚起自信的笑容,“反正我不是你們學校的學生,他們也沒辦法處分我。”
“沒人欺負我,一中的學生很好。”夏靜想到自己的幾個舍友,她們都是很好的人。
“你呢?你還在那裡揀貨嗎?”
夏靜看向阿苗,阿苗的眼睛很大很靈動,和她的聲音一樣,清澈透亮,她塗了口紅,顯得比實際年齡成熟一些,她的頭發黝黑發亮,經常被她編成各種好看的樣式,她好像又瘦了點,是幹活太累了嗎。
“沒有,前幾天又換了,現在賣手機呢,在鎮上那個手機店。”
“忙嗎?累不累?”
“不累啊,挺清閑的。倒是你,”阿苗湊近她,眼睛眨了眨,有些擔心,“你臉上都沒有血氣,學習好辛苦吧?在學校要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夏靜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劉海都遮住眼睛了,我給你剪剪。”阿苗跳下床,拿起桌上的小剪刀,随手把桌上的卷子墊在夏靜的劉海下面,給她剪短了一些。
都剪到眉毛那裡了,夏靜還是喜歡劉海長一些,最好把整張臉都遮住吧,那樣就沒有人能看到她了。
阿苗又與她聊了幾句,叮囑她早點休息後就走了。
天剛微亮,遠處的雞鳴聲很清晰。夏靜吃了一個饅頭,喝了一碗水,走在母親身後,去田裡拔秧插秧。清晨的溫度有點低,穿着長袖還是很涼,腳下的路是黑黃色的坑坑窪窪的土路,跟城市裡寬闊潔淨的柏油馬路有着天壤之别。
放假兩天就在家幹兩天的活,聽兩天的吵罵聲,當兩天的瞎子和啞巴,終于可以返校了。
先回宿舍放行李箱,她是第一個回來的,緊接着是左靈兒和陸安,宿舍門關着都能聽見她們倆在走廊上的說笑聲。
“啊啊啊!你也喜歡他們!他們回歸的新專輯你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