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第二天,俞星璇又拿了一個八百米的第一,圓滿完成自己的項目,回到看台又開始盡職盡責地催促大家寫加油稿。
昨天下午左靈兒的接力跑成績排第七,恰好獎狀隻發到第六名,氣了一晚上。坐在看台上很無聊,看看天瞅瞅地,在作業上寫倆字,真沒意思,左靈兒盯上了身邊低頭認真寫作業的夏靜,拿出指甲鉗,抓過她的手,給她剪指甲。夏靜無奈,但也沒抗拒。
陶書瑾一扭頭就看到這一幕,左靈兒握着夏靜的手剪指甲,她一把摟住夏靜護到自己懷裡,裝作氣呼呼地指責道:“你又搞我們夏夏!”
“沒有。”左靈兒拖長聲音伸冤,“我就給她剪個指甲。”
“那我也想剪。”陶書瑾不滿地說。
左靈兒瞬間開朗,連連點頭應付道:“行行行,排隊排隊,下一個輪到你。”
“我說我也想給夏夏剪!”陶書瑾奪了左靈兒的指甲鉗,嘴角上揚,挑釁地看着她。
“行,你剪。”左靈兒不在意這些,剪指甲無非是在消磨時間嘛,她俯瞰整個操場,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加油稿寫了嗎?靈兒,阿瑾?”俞星璇從下面的台階走上來,一層一層地催交加油稿。
“在想了,在想了。”左靈兒随意撕下來一塊紙,胡亂寫了句理科三班加油向前沖之類的話,放到夏靜腿上,語速飛快地說:“靜寶幫我交一下,我去玩啦!”說完就蹦起來跑走了。
“指甲不能剪太短,會疼,還可能發炎。”陶書瑾仔細地幫夏靜修剪好指甲,她的手很大,手指修長,可是摸起來有點糙,指甲倒是粉粉嫩嫩的很漂亮。
“嗯。”夏靜的手終于得到釋放,拿起筆繼續寫作業,隻剩一張卷子就寫完了。
陶書瑾也繼續寫自己的便利貼,寫好後十分滿意,舉起來欣賞了兩眼,最後送給了夏靜。
夏靜看着便利貼上密集的小字,陶書瑾的字很好看,但不是書法的那種好看,而是圓潤的可愛字體,上面寫着:“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蔭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她們現在就坐在樹蔭下,一棵粗壯繁茂的榕樹灑落的蔭涼下。做一棵樹,好像真的比做一個人好多了,不用說話,不用管别的樹做什麼,不用想為什麼活着,隻需要汲取陽光雨露就可以了,深沉又自由。
陶書瑾看她盯着便利貼若有所思的樣子,柔聲問道:“夏夏,如果有來生,你想做什麼?”
夏靜看到台階下的礦泉水瓶,“做一滴水。”跑道上彈起的塵土,“做一顆土。”照射在地上的陽光,“做一束陽光。”“做空氣裡的氫分子、氧分子,負離子也可以。”
“不是不是不是。”陶書瑾笑着叫停她,什麼分子離子的,學魔怔了,“要活着的生物。”
活着的生物?夏靜眯了眯眼,看見草坪上有隻黑白相間的鳥震了兩下翅膀,“做一隻會飛的鳥吧。”
“為什麼?想飛哪去?”陶書瑾仰頭看天,一隻鳥也沒看見。
“飛哪裡都可以。”飛到沒有人的地方,沒有其他生物的地方。
夏靜把便利貼收起來,收到衣兜裡怕掉了,還是用手握着放心。
“知道這是誰寫的嗎?”陶書瑾問她。
夏靜搖頭,陶書瑾告訴她:“三毛寫的,知道三毛嗎?”
“不知道。”夏靜又搖頭。
陶書瑾抱着夏靜胳膊,繼續說:“她是一個作家,初中讀過她寫的《撒哈拉的故事》,是講她在撒哈拉沙漠生活的經曆,挺有意思的。”
陶書瑾在腦中回憶書裡的故事,臉上的笑意加深,太好了,又有新故事可以給夏夏講了。講故事的時候,夏夏都聽得特别認真,表情還會随着故事情節變化,講到開心的地方會笑,講到悲傷的地方會皺眉,講到離譜的地方會疑惑,特别可愛!完全想不到她那麼冷淡内向的一個人,居然可以有這麼多表情。陶書瑾很喜歡給她講故事,每次看到她那些變化的小表情就忍不住笑。
下午運動會閉幕式結束後直接放假,左靈兒歡快地跑來挽着夏靜,“耶噢!放假喽!”
陶書瑾感覺有點奇怪,為什麼左靈兒老是喜歡粘着夏夏啊?課間扭着身子在夏夏桌子上玩,在宿舍經常半躺在夏夏床上,放假了也要跟夏夏一起出校門?剛開學那陣,夏夏還隻會對左靈兒笑,她們倆到底有多親密啊?
陶書瑾情緒不太高,走出校門,看見自家的車,猛然想到媽媽今天要親自來接她,瞬間變得開心起來。她背着書包一晃一晃地跑向車子,下車迎接她的卻不是媽媽,是司機。
“阿叔?我媽呢?”陶書瑾有一種預感,又被騙了。
阿叔笑着哄道:“蘇總臨時有急事出差了,我來接你回家好不好呀?”
“哦。”陶書瑾習慣了這種失落,已經發不起脾氣來了,她早該猜到的不是嗎?雖然難過,但更多的是無奈,她長大了,能理解媽媽事業繁忙。
假期給夏靜發消息是永遠得不到回複的,她家長管她也太嚴格了吧,手機一刻都不給玩?陶書瑾手指胡亂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消息列表,最後點開了閨蜜的聊天框,飛速打字吐槽這周的作業又留那麼多!
周日下午返校,進班就能收獲一群奮筆疾書的人頭,說話聲、翻書聲、寫字聲、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吵吵囔囔的。
左靈兒坐在夏靜的位置上,跟陶書瑾湊在一起補作業。夏靜走了過來,左靈兒拿起作業讓位,“你先寫,寫完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