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發生了什麼田弄溪便有些記不清楚了。
田奶沒再發難,低聲安慰了她一句便快走到廚房去舀水滅火。
眼看牌位前東西倒了一地,田弄溪彎腰去撿,被“骨碌碌”滾到腳邊的牌位撞了下。
她沒多想就連帶着要一起撿起來。
卻沒想到拿起時隻是随意擡眼看了眼上面的字,霎時間頭暈目眩,紛至沓來的記憶被強行灌入腦海。
是原身短短一輩子的所有記憶。
她用眼睛感受到的一切。
田弄溪腦子被脹得生疼,感覺比為了期末考連熬三個大夜後還難受,她如今的身體承受不住,強撐着起身時隻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重重摔了下去。
四周的嘈雜聲一瞬間被隔絕在外,田弄溪閉眼前最後的想法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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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還未到拂曉時分,村莊裡各家的公雞争奇鬥豔,叫得不停歇。
田弄溪還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裳,昨晚出了一身冷汗,又沒睡飽,整個人恹恹的。
她躺在稍有動作便吱呀作響的木床上,擡頭看少了一片磚瓦的天花闆,終于完全接受了自己不賺夠錢就出不去這個世界的設定。
不過幸好,本以為她要一直過着摸着石頭過河的抓瞎日子,卻沒想到昨夜突然福至心靈,屬于原主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原主生活了十六年的點點滴滴在一瞬間被強塞到了腦子裡,田弄溪不堪重負,竟直直昏死了過去。
直到被公雞打鳴聲喊醒。
田弄溪坐起來,審視着自己身處的環境。
田家的這間小屋大概是有些年頭了,牆上各種青苔黴斑數不勝數,東南西北各拐角處的牆面都裂得不成樣子。
屋内隻有一張破床、一個跛腳的小闆凳,和一個漆脫了一大半的雙開門紅木櫃子,櫃子門被主人珍重地鎖着。
屋内的所有陳設加一起,大概就是田二娘這十六年全部的身家。
紙糊的窗戶沒半分用處,幾平方米的小房間裡,風繞了又繞,還是選擇欺負床上新來的田弄溪。
她冷得直打顫,隻得起來在屋内做了套八段錦,邊做邊捋腦海中的記憶。
雖是田二娘畢生的記憶,卻算不上很多。
她從未出過田家村,日常生活除了給家裡洗衣做飯,便是坐在小闆凳上,借着月光做女紅,再由田牛帶去縣裡去賣,補貼家用。
因此田弄溪獲得的記憶裡,除了家長裡短,便是家長裡短,偶有些道聽途說,也早在一環環添油加醋中變了味,饒是初來乍到的田弄溪都能琢磨出些不對。
她隻得從“自己”入手,一步一步分解得到的信息。
田二娘——田家村田牛家大兒子的第二個孩子,也是田家孫輩中現存的唯一一個女丁。
田牛和媳婦黃氏共育有一女二子,長女柳田氏早早嫁人,日子不太好過,除了逢年過節外幾乎不回家看望爹娘,田二娘不太熟悉這個大姑;大兒子田壯英,也就是原主的父親,在村裡做木匠,一次工作時因意外被斧頭砍到,傷口感染不久去世;二兒子田農樂,是家中最有學問的人,從小就泡在學堂,原主對他的記憶不多,隻知道他讀書好,考了秀才後入贅到了大地主家,也不怎麼回來。
田壯英到了适婚年齡,家裡為他尋了門親事,便是田二娘的母親田陳氏了。
二人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感情甚笃,成婚十三年田陳氏便懷了五次孕,成功生下的孩子有兩個,一兒一女,也就是田二娘和她的大哥田光宗。
田二娘十歲時,母親又懷孕了。
她雖然生下來的孩子少,但懷孕次數卻不少。
剛開始饒是自己都不放在心中,隻有田二娘每日纏着她問肚子裡的是妹妹還是弟弟。
結果日子沒過多久,全家人都琢磨出這胎的奇特。
田陳氏不僅連一點孕期反應都無,更是面色紅潤,吃嘛嘛香,平日裡連水都能多挑幾擔。
真正讓田家人笃定這胎不一般的是遠近聞名的小瞎子道士。
一日黃氏去挑水,路過村裡的小瞎子叫住還沒顯懷的她,神秘兮兮地說她肚子裡的是下凡曆練的神仙,保準封侯拜相。
雞窩裡出了個金鳳凰。
這可把田家衆人高興壞了,即使是還不太懂事的田二娘每日浣衣時都是美滋滋的。
大人們商量,給了小瞎子二十文,央他别說出去,更是勒令兩個小的守口如瓶。
那段時間田家人都全身心護着田陳氏,田陳氏又寵田二娘,連帶着她的日子也好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