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己出來這一趟耽誤的時間有點長,怕黃氏着急,田弄溪離了若水書院就開始一路狂奔。
偏偏聞聽巒在身後慢悠悠的,她氣得雙眼直跳,拳頭差點沒揮上那張俊美的臉。
“走、快、點。”田弄溪一字一頓、咬牙說。
聞聽巒點點頭,伸出手把她往身邊拉。
下一秒一匹馬就直直沖了過來。
他們已經走出城門,周遭沒什麼人,偏生這一人一馬有好道不走要喂她吃灰,田弄溪手一指差點開罵,結果那人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快步走到二人面前,鞠躬道。
“公子。”
田弄溪指出去的手指尴尬地别了别碎發。
待人走後,她看向牽馬邀她的聞聽巒,
語氣難以置信,眼神受傷又不解,“你有馬?!”
“嗯?”聞聽巒疑惑,“我以為小溪想和我并肩同行。”
“……?”
田弄溪氣笑,撇開他的手自己大步跨上了馬,動作潇灑利落。
這是她第一次騎馬,說不緊張是假的,但身下這匹黑馬很是溫順,她漸漸也心定下來,眼角眉梢都是春風得意。
隻有一匹馬,田弄溪向前挪了挪,拍了拍身後的位置。
聞聽巒翻身上馬,兩隻手将她圈在懷裡勒起缰繩,馬慢慢起步。
耳邊是聞聽巒平穩的呼吸聲,
“想試試?”
田弄溪搖頭。
她要先用眼睛學。
有了代步工具果然快很多,隻用了往日步行不到一半的時間,田弄溪就順利看到田家村了。
看着聞聽巒将馬拴到樹上,她頗有些舍不得地摸了把它的光滑毛發,被聞聽巒察覺到。
眼看着他松開繩子要把它往家領,田弄溪攥住繩子搖頭,好說歹說才讓聞聽巒放棄。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她邊用手揮去臉上的熱氣,邊哼着歌進了門。
先打了水燒,再進主屋喊黃氏。
這一喊,剛因為勞作燥熱的身體猛地涼下去。
離開前還下不來床的黃氏居然不在!
田耀祖也不在!
田弄溪頭發噌一下炸了,百感交集地撓着頭出門,在聞聽巒疑惑的眼神中一路狂奔。
沒過多久就冷靜下來——她不知道二人去了哪兒,壓根沒有尋找的方向,找了也是白找。
啧。
她站在原地,心想,這兩人要是去莊府讨嫌了,她最多隻能在葬禮的時候給打口好棺材。
正皺着眉往回走,耳朵裡突然多出一陣聒噪的哀嚎聲。
她朝聲音的來源随意瞥了眼,越聽越不對勁,屏着呼吸靠近
——黃氏!
剛還躺在床上的黃氏正站在一戶人家門口,低頭啜泣。
她左手邊站着手足無措的田耀祖。
二人都沒看見田弄溪。
門開了條小縫,裡面的人正說些什麼,田弄溪聽不分明,隻能感受到那人語氣從剛開始的溫柔逐漸變得冷淡。
到最後,甚至由着黃氏哭,不再說話。
黃氏哭累了,低低道謝,牽着田耀祖往回走。
她走到拐角,田弄溪像剛看見他們一樣,驚道:“怎麼在這兒?”
黃氏語氣虛弱:“借錢。”
“你爺爺死了,辦喪事花了不少,家裡早就掏空了,如今又隻有出沒有入,但阿祖的病不能不管。”
這個點都是老人在家,年紀大了心軟,再加上都是同祖同宗的,說什麼也會幫一把。
她也說清了隻能慢慢還,整個村子都是同姓族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思想根深蒂固,還是有不少人願意幫襯兩把的。
黃氏知道這一年來村子裡關于自家的風言風語不少——把孫女許配給老頭子,又将錯就錯送給死人配陰婚。
家裡最有出息的兒子不知道犯了什麼事,青天白日的被官兵捉走。
樁樁件件,确實算不得老實人家。
她活了一輩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在乎這些。
她隻在乎田家的血脈。
“借錢?為什麼要借錢?”孫女的聲音拉回黃氏的思緒,“我都把藥拿回來了。”
“……”
田弄溪皺眉,“開了新方子,抓了藥。”
“……”
她好說歹說黃氏都沒什麼反應,無奈之下隻好拉着她回家,指桌上的藥讓她看。
“這是在李記藥鋪開的,李記的大掌櫃李壺濟郎中親自開的藥方。”
聽見李壺濟的名字後,黃氏緩慢地眨了眨眼,問:“李郎中?”李壺濟常下鄉義診,她也受過他恩惠。
得到孫女的肯定後,黃氏跌坐到椅子上,把田耀祖的手碰到心口,閉着眼似笑似哭的,“乖孫,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李郎中說這藥得快點煎效果才好。”
黃氏收了表情,橫看了眼田弄溪,問:“那你為何不早點回?”
田弄溪哽住,沒說因為天色太晚,她知道别說天色太晚,就是回田家村的路有餓狼猛虎都不能耽誤了田耀祖。
因此她随口糊弄說去看了二叔。
黃氏還要問,田弄溪打着哈哈走出主屋,還不忘讓她快點煎藥。
看黃氏進了竈房忙碌,不一會兒便傳來中藥獨特的香氣,田弄溪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聞聽巒輕笑,叩了叩桌上的木箱。
被動靜吸引過去,田弄溪這才發現桌上不知何時多了個木箱,她擡頭看向聞聽巒,用眼神問這是何物。
“我的……入股?”聞聽巒回憶着,笑着說,“打開看看。”
田弄溪随手要拉木箱,卻因它的重量再怎麼使力都拽不動,隻好站起身掰動它的扣鎖。
裡面的物品重見天日的那一刻,她就被閃瞎了眼。
眼疾手快地關上箱子,做賊似地瞄竈房,見黃氏沒看見才放下心,猶疑不定地問:“這、這是幹嘛。”
聞聽巒笃定道:“入股。”
田弄溪滿臉黑線地坐回石凳上,瞳孔中還印着剛剛看到的東西——黃金。
金光燦爛的、光彩四溢的黃金,少說有幾十錠。
難怪那麼沉!
她甚至沒空想聞聽巒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隻是喃喃問:“入什麼股?”
“你的股。”
“……”田弄溪冷靜下來,苦笑,“沒必要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
剛知道聞聽巒身份時,她想方設法也要從他身上扣點下來,但……
他有意于她。
她無法給他回應,更不能拿他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