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開頭難。
田弄溪走了好幾條街,進了好幾家飯館,沒人對她提出的分成說法感興趣。
吃了好幾份閉門羹,饒是胃裡沒油水此刻也飽了。
她坐在随意進的一家人少的飯館内,撐着臉等上菜。
這個點雖不是飯點,但幾乎每家飯館裡都有不少客人,找到這家清閑的店可不算容易。
趁店小二上菜之際,田弄溪笑眯眯地喊住他。
店小二看着穿得光鮮亮麗卻隻點了一個素菜的姑娘,收回即将打出口的哈欠,坐到她對面,表情寫着問吧二字。
他早就習慣了。
自己幹活的這家飯館偏僻不說,老闆手藝也差。
京城那麼多飯館,每次踏入這裡的人不是問路的就是問路的。
遇到像眼前這姑娘般講究的,問路還點個菜的人都算他們賺了。
田弄溪看着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飯館,話鋒一轉,攀起家常。
“這菜不錯。”她夾一筷子炒得焉了吧唧的小白菜。
店小二閉上眼睛:“我們老闆手藝好。”
田弄溪放下筷子,“你們店蠻清淨,哈哈。”
店小二:“……”
田弄溪轉而扒拉起飯,挑起一粒軟塌塌的米又放下,圖窮匕見,“其他飯館都人擠人呢。”
通過侃侃而談的店小二,田弄溪這才知道,敢在京城開飯館的基本都是皇親國戚,此外便是富到流油的商賈之家。
這些飯館裡的客人也不全是去吃飯的,不少一部分是想巴結老闆,這才趨之若鹜。
人都是随波逐流的,不知情的百姓見了也蜂擁而至,漸漸那些本就有錢有勢的人連随意做的小生意也做起來了。
在繁榮昌盛的京城做買賣就這點不好,牽一發而動全身,哪天沒跟上整家飯館都會被抛之腦後。
末了,他說得傷心,重重歎了口氣。
正沉溺于悲痛之中,甫一擡頭看見表情扭曲似是替他們難過的姑娘,店小二大手一揮要免了她這單。
正生氣堰朝也逃不過錢都流向不缺錢的人的規律的田弄溪愣住,為了感謝提出真摯的建議:“要不你們這家店還是讓你掌勺吧。”
店小二驚呼了聲,拍着腦袋說我怎麼沒想到,唰一下走到竈房擠走正在颠勺的老闆。
終于弄清那些飯館不願理她的緣由的田弄溪還沒來得及勸他三思,本就空蕩的飯館便隻剩下她一人。
她硬着頭皮吃完這頓寡淡無味的飯菜,撂下錢離開。
沒回家,轉身去了最近的書院。
在書院門口磋磨了好一陣,吃着附近商鋪老闆的瓜子,田弄溪弄清楚京城不像瑞陽縣,對擺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再者說書院裡都是高門子弟,自己的小竈不僅健康還美味,壓根瞧不上外面的飯食。
賣筆墨的老闆邊感歎自己生意也不好做,邊塞給田弄溪一大把瓜子。
眼看哪條路都走不通,田弄溪一時半會兒也犯了難。
看來她隻有破釜沉舟,不破樓蘭終不還了。
起身離開老闆特意拿給她的小闆凳,田弄溪又誇了遍人美心善的老闆,見她臉上挂上羞赧的笑才告退。
她朝反方向走,記下自己走的路,不動聲色觀察着周遭的商戶,不急不緩也不嫌累,直到日薄西山時看見不遠處戒備森嚴的皇宮才回家。
次日一早,天微微亮,就揣着小金庫往外走。
她想了一晚上,最終還是決定直接開店。
種地要等菜長出來,但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雖說要賺錢,但因為錢賺到了就行,無需存着,所以最不缺的就是錢。
與其猶豫不決錯失良機,不如把握住片刻不停流逝着的時間,就算是走一步看一步,偶有行差踏錯,至少也算得上緩慢地行進。
她昨日基本上把自己居住的這一塊地摸清楚了,因為生意難做,不少與負盛名的飯館酒樓比鄰的商鋪都門可羅雀,老闆不堪重負,挂上“旺鋪轉租”的牌匾。
她和他們都不一樣。
她不用考慮成本,隻用考慮時間。
因此隻要有人從自己手中購買了某樣物件,無論能賺多少,都是她賺了。
隻是因為時間緊張,積少成多這個詞看上去無望,隻能寄希望于一步登天。
所謂一步登天,也要先邁步嘛。
田弄溪穿着一身鵝黃色襦裙,腰間挂着細膩剔透的玉佩,因為要談生意,特意抹了胭脂,唇角一點嫣紅,全然瞧不見昨日頑固的傷。
她步子輕快,走起路來頭上那林皇後贈予的點翠鑲紅瑪瑙雙鸾步搖随步伐晃動,如碎玉墜盤般靈動悅耳。
追着蝴蝶的孩童不約而同停下腳步,以為闊别的春天路過。
因為出租的鋪子太多,她卯時出發,直到晌午都沒決定好。
不是這個太偏僻,就是那個費用太高昂。
看着看着,胭脂恹了,螺髻散了,步搖斜斜歪歪插在頭上,岌岌可危之際被木然地扯下塞進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