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有潛在的違法危機,林将夜終于沉浸式體驗了人類課堂。
即便被長久注視着,也不會給他帶來絲毫困擾。
見過太多人類死亡前的猙獰目光,他早就已經成功脫敏了,心理非常健康。
他甚至很喜歡這種安全而祥和的氛圍。比死神預備役的日常訓練要有趣許多,同時還能享受來自遠程的“安全保護”。
就算當場被兇徒攻擊綁架,虞望宵也能以最快速度救他出來……如果對方願意的話。
林将夜正在享受人生,而坐在教室另一頭的厲于深,早已沉沉睡去。他是陪兄弟來上課的,從來沒聽懂過。
當厲于深從深度睡眠中醒來,大教室裡的人群逐漸開始稀疏散去。
他跟着兄弟迷迷糊糊向樓下走,準備一會兒就去拉人打桌球。
但剛到大門前,厲于深猛地停下腳步,将身邊的人也用力拽了回來,迅速躲在門後陰影處,被人流擁擠得姿态猥瑣。
粉毛被吓得一抖,扭頭怒罵:“你踏馬做春夢呢?趕緊起開!”
“噓噓噓,你看那邊的車牌,A号六個八。”厲于深壓低聲音。
“卧槽,他小叔不會是想親自上門真人快打吧?我隻是勸凜哥打唇釘,至于那麼恨我……”
“你有妄想症啊,人家是來接小綿羊的。”
“啊,啊?!”
“這麼驚訝?一看你就消息不靈通,聽說凜哥發火,不單純是因為被小綿羊甩了,”厲于深啧啧兩聲,“是他叔搶走的,中秋那天直接把人留在老宅卧室過了一夜,正寵得上頭呢。”
“不是,這簡直完全不給凜哥面子……你敢說我都不敢信,厲于深你要是故意坑我,我就半夜三更去把你蛋割下來。”
厲于深聽得笑了下,沒繼續貧嘴:“季停,你拍拍良心再說話,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告訴你,虞凜死定了,那位多半是故意讓我們看見的,這麼光明正大。
“待會我回去和我媽交代一聲,你也要提着心。最近如果林家有合作邀請,悠着點,絕對不能碰他們采購的醫療器械。”
“嘶,有那麼吓人嗎?”
“兩個隻偏愛養子的奇葩,人品能好到哪兒去?雖然小綿羊自己立不起來,但我們又不是沒眼睛。”
……
林将夜差點沒找到接他去晚宴的車。
因為除了車牌特殊,這輛外形低調的黑色轎車,其實沒有太多吸睛之處。
完全不像虞凜喜歡的敞篷超跑,引擎響得如同牛嚎……接個人就會惹來各路目光。
西裝革履的司機率先發現了他,态度很是友善,主動為他打開後座車門。
林将夜迅速鑽了進去,他沒注意到後座還有旁人,險些直接撲到虞望宵的腿上。
一聲輕笑緊随而至:“别着急,沒人追殺你。”
鼻尖湊近男人闆正的衣領,他聞到了淡淡的古龍水味,細密地包裹圍堵。
是柔和内斂的木質香,與車載香薰的柑橘混在一起,莫名激發出林将夜的……食欲。
隻是一天不見,再次親眼看到虞望宵這張毫無缺陷的臉時,他居然開始好奇這個人臉頰肉的口感。
“抱歉。”
林将夜眸光一顫,迅速移開幾乎透出侵略性的注視。
他在為自己極不合理的欲望道歉。
而虞望宵的關注點與他截然不同,溫潤目光緩緩掃過林将夜的側臉:“臉色不太好,餓了?”
“……嗯,很餓。”林将夜難得有些心虛,但還是如實回答。
虞望宵不緊不慢摸摸外套口袋,拿出幾塊包裝精緻的巧克力,遞給他。
“那在宴會開始前,我們先偷吃一點。”
後座酒水儲備豐富,有幾瓶看起來很貴的威士忌,也有毫無度數的氣泡飲品。
為緩解喉嚨微妙的幹澀,林将夜很快灌下了一大瓶葡萄汽水,眼睛愉悅地眯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在虞望宵面前很難感到局促,哪怕處于如此密閉的車載空間,也隻顧着悶頭猛吃。
直到他想拆開第五塊巧克力,才被虞望宵悠然阻止。
“别吃撐了,我看過菜單,有草莓鵝肝和漂亮的蛋糕,都是你喜歡的。留點肚子。”
骨節分明的手扣在林将夜腕間,輕輕捏了捏。指尖悄然劃過大衣袖扣,定位器仍原封不動地留在原位。
或許虞望宵認為自己的心思很隐蔽,但好感度突然上漲了百分之二,頭頂光屏裡随之泛起粉浪。
這一次,并沒有出現立竿見影的身體變化,隻悄悄加劇了林将夜的饑餓感。
好餓。
“草莓鵝肝……”
口感會是什麼樣呢,會不會很像柔軟細膩的靈魂雪團?
他反手握住了虞望宵的胳膊,不知不覺間有些出神。
陌生的冰涼觸感讓虞望宵怔了下,卻沒有掙開,擡起另一隻尚存自由的手,若無其事般為他理了理衣領。
顧家在城市另一頭,足夠平穩的車速,讓他們有時間慢慢把握相處的尺度。
可惜,林将夜并不擅長控制人類社交的距離感,直到抵達終點,兩人的手仍然緊緊交握。
林将夜純粹是為了望梅止渴,而虞望宵……似乎僅僅是在盯着他看而已。
觀察他的頭部骨骼結構,發頂漩渦的細微走勢,以及面部平整度與臉皮貼合度。
理由很明顯,虞望宵在懷疑他的真實身份,甚至懷疑連這具身體,也并非林将夜本尊。
懷疑了,那又怎樣?
相比起第一夜初見時的警惕,林将夜如今更加明白虞望宵的性子。
——他是個控制欲有點重的人,可同時也會允許身邊出現意外情況。隻要事态的走向,仍在他的預測與把控之中。
正好,林将夜并不想脫離這種控制,暫時還沒這個必要。
因為世界已經給他指明了變強的新道路。哪怕這條道路的達成要求,顯得極為莫名其妙。
在養好身體之前,适當滿足虞望宵的需求,讓好感度漲得快一些,就等同于滿足他自己的需求。
兩全其美的選擇,秀色可餐的人類,林将夜沒有任何不滿。
他不着痕迹地輕擡下巴,讓虞望宵盡情看個夠。
而虞望宵笑了笑,施施然給出評價:“氣色比前天好,但嘴唇還是慘白的。團團,臉再擡高點。”
“唔?”
下一瞬,質感細膩的柔軟異物抵在唇上,輕緩地摩挲滑過。聞起來是柑橘味,裹着男人指尖淡淡的木質香。
林将夜瞳孔一縮,平日裡悄然無聲的呼吸驟然加重,漆黑眸子泛起轉瞬即逝的銀光。
他隻是更餓了而已,可這個神态卻被解讀為微妙的抵觸。
虞望宵收回手,安撫般覆着他腕骨揉了揉,又慢條斯理将人牽住:“潤唇膏而已。放心,我不會給你下毒。”
“……謝謝,我很喜歡這個味道。”林将夜努力回過神,抿唇露出笑容。
潤潤的,香香的,他确實喜歡。虞望宵品味真好,連唇膏也是舒服的味道。
兩人牽手下車時,宴會廳裡已然聚集了不少人。
大門敞開着,露出金碧輝煌的内飾,古典樂悠然向外傾瀉,衣冠楚楚的人流攢動。
時候不早,落日餘晖徹底覆蓋了顧家莊園的草木,暈染上大片大片橙紅的陰影。
虞望宵的身影,很快引來了無數人明裡暗裡的關注,他也早就習慣,神态自若地偏過頭,與林将夜低聲說起小話。
“别離我太遠,想吃什麼都可以招手找服務生,不許喝酒。”
“我知道了,菜單在哪?”林将夜盯着兩側門柱攀爬環纏的金色花瓣,有些疑惑。
這種绮麗炫目的金色不是自然形成的,萦繞着讓他很不舒服的詭異氣息。
好奇怪,這是人類能做到的栽培手段嗎?
見他又在發呆,虞望宵無奈地彈了下他腦門:“醒醒,看手機,我發給你了。”
“……嗯?好的,你也不要喝太多酒,會很不安全。”
蓦然想起有關“水禍”的預測,林将夜立刻正經補充道。
“多謝提醒,否則我就危險了。”虞望宵彎起唇,好脾氣地回答。
他們互動得越來越自然,根本不需要演技參與,這讓周圍悄然打量的視線愈發增多。
在認出林将夜身份的刹那,有許多人都愣了一瞬,又隻能故作無事地抹平情緒,主動上前問好。
虞望宵把那位不受寵的小少爺帶在身邊,相當于直接申明了自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