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生微立在樓船的舷邊,望着最後一抹殘陽沉入青岚河的盡頭,水面上碎金般的光粼粼跳動。
韓七抱着一卷地圖走近。
“公子,沁水的鹽運舊渠已探好,”韓七壓低聲音,“舊渠入口在下遊五裡處,蘆葦蕩後面,窄得隻能過小船,趙嚴的哨卡設在官道渡口,料想不到我們會走這早就廢棄的水道。”
太生微點點頭,目光投向對岸黑黢黢的蘆葦叢。
今夜無月,雲層壓得極低,正是夜航的好時機。
謝昭披着鬥篷走來,他擡手拍了拍船舷,船舷便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船家靠譜嗎?這破船能經住沁水的暗流?”
“謝将軍放心,”韓七接口道,“船家是河陽府老戶,祖上三代都是跑鹽運的,再說,”他頓了頓,看向太生微,“公子在此,便是驚濤駭浪也當平趟。”
謝昭挑眉,沒再接話。
太生微轉身走進船艙,艙内點着一盞昏黃的油燈,韋琮正擦拭匕首,見他進來,連忙起身:“公子,丹水河谷的亂石灘我已标好,冷泉洞在共北山西麓,我之前過過那裡,那兒洞口被藤蔓遮掩,尋常人發現不了。”
“辛苦。”太生微坐下,“沁水段二十裡,需在寅時前進入丹水。趙嚴的人若發現我們消失,最快會在卯時沿官道追擊,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抵達秘道。”
船身微微一震,樓船緩緩駛離碼頭。
太生微走到窗邊,看着岸上的燈火漸次縮小成幾點寒星。
鹽運舊渠果然狹窄,兩岸蘆葦叢生,枝葉不時擦過船舷,發出沙沙聲響。
船家是個沉默的中年漢子,赤着腳站在船頭,手中竹篙點水無聲。
“公子,前面就是‘鬼彎’,”船家忽然開口,“舊渠最險的地方,當年可翻過不少鹽船。”
太生微走到船頭,隻見河道在此處急轉,形成一個近乎直角的彎道,兩岸峭壁聳立,将天空擠成一道細縫。
謝昭按在劍柄上的手緊了緊。
船家深吸一口氣,竹篙猛地插入水中,船身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轉過彎道,幾乎是擦着右側峭壁而過。
“好功夫。”謝昭低聲贊道。
船家不置可否,隻是加快了行船速度。
半個時辰後,舊渠彙入沁水主河道,水面豁然開朗。
船家指着前方一片模糊的暗影:“公子,丹水河口到了,前面水急,大船走不了,得換小船。”
棄舟登岸,已是子時。
丹水河谷的夜風帶着刺骨的涼意,吹得人衣袂翻飛。
太生微裹緊外袍,看着韓七帶人将小船拖入蘆葦叢隐藏,謝昭則已點齊二百精兵,人人輕裝簡從,隻帶三日幹糧和水囊。
八千虎贲軍已兵分兩路,主力由謝瑜率領,沿官道佯攻白陉古道,而他們僅帶二百精銳。
“沿河谷亂石灘走,”韋琮展開地圖,“這裡人迹罕至,趙嚴的哨卡不會設在這裡。兩個時辰,可抵冷泉洞。”
太生微點頭,目光投向河谷深處。
亂石嶙峋,水流湍急。
他忽然想起系統商城裡的「踏雲履」,若是此刻穿上,或許能省去不少跋涉之苦,但聲名值的缺口讓他打消了念頭。
“出發。”謝昭沉聲下令。
抵達共北山西麓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冷泉洞果然隐蔽,洞口被藤蔓和灌木完全遮掩,若非韋琮指點,根本無法發現。
太生微讓韓七帶人先進洞休整,自己則與謝昭、韋琮前往附近的集市打探消息。
這是一個依山而建的集市,隻有一條主街,兩側是些低矮的土坯房,多數門戶緊閉,隻有零星幾家鋪子開着門,賣些粗糙的面餅和渾濁的茶水。
“找家茶館歇歇腳。”太生微開口。
街角一家名為“聚賢樓”的茶館勉強開着門,門楣上的匾額掉了半邊,“賢”字隻剩下個“貝”。
三人選了靠窗的桌子坐下,韋琮主動上前招呼:“一壺雲霧,兩碟茶點。”
韋琮從袖中排出幾枚銅錢。
掌櫃是個獨眼老頭,眯着另一隻眼打量他們,見謝昭一身勁裝,太生微氣度不凡,連忙點頭哈腰:“好嘞!客官稍等!”
茶水上來,渾濁不堪,飄着幾片不知名的茶葉。
太生微端起碗,裝作喝茶,目光卻掃過店内的客人。
角落裡坐着兩個漢子,穿着打滿補丁的短打,腰裡卻别着短刀,靴底沾着新鮮的泥土,與周圍的流民氣質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