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聽了哈哈大笑,問她:“你想喝點香槟嗎?”
程千繪搖了搖頭。
女孩沒有逼她,她徑直在程千繪身邊坐了下來。
搶了陸衡麥克風的那個男人先唱了一首rap,然後又唱了一首搖滾,台下的人跟着又唱又跳,現場的氣氛很好,陸衡站在人群中,用眼神示意程千繪下來一起玩。
程千繪大口吃下小蛋糕,順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餓了。
坐在程千繪身邊的女孩手裡舉着香槟,跟着音樂搖晃着自己的胳膊,程千繪對她道:“你下去玩吧,不要在這裡坐着了。”
女孩直言不諱道:“不行,我今天的任務就是讓你開心。”
“陸衡讓你過來的?”
女孩點點頭:“他是今天生日會的主角,得照顧客人,不能時時刻刻待在你的身邊,他讓我來照顧你,讓你玩得開心。”
等程千繪喝了一口蘇打水,女孩問她:“我們一起下去跳舞吧?”
程千繪點點頭。
女孩随即展顔一笑,拉着程千繪的手湧到了陸衡身邊,陸衡順勢執起程千繪的手,拉着她轉圈。
場上的主唱不知什麼時候下了台,樂隊的演奏忽然換了風格,輕快的鼓聲、笛聲頗具有少數民族風格,程千繪凝神一聽,這不是《阿細跳月》嘛!
舞池裡的客人跳舞頗具有應變能力,上一秒還在搖頭晃腦唱着rock&roll,下一秒就自動拍掌踢腿切換成少數民族的舞蹈,甚至跳得比程千繪這個彜族人還專業。
陸衡就在程千繪眼前跳舞,他笑得很明朗,不是面對鏡頭前每一根神經肌肉都彎成同一幅度的假笑,而是坦率的把自己的愉悅流露出來,神情都靈動不少。
他舞姿跳得不是很流暢,和小時候一樣差,以前每當過火把節的時候,他都會跟在程千繪的身旁偷瞄她。
陸衡跳得有點卡殼了,像是多年沒上潤滑油的機械,轉軸都生鏽了。程千繪其實也有很多年沒有跳了,但是她一跳起來,手腳輕快生風,好像就回到了童年。
跳舞能讓人很快地愉悅起來,陸衡笑着看程千繪的舞姿,像小時候那樣一邊看她一邊跳,他們和客人連成一圈,中間就差一堆篝火,不然就能複刻雲南火把節的盛景。
跳了沒幾分鐘,陸衡忽然放下搭在程千繪肩膀上的手,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機,程千繪眼睛尖,一眼就看見來電人那個“媽”字。
陸衡下意識地看向程千繪,程千繪把頭扭了過去不再看他,陸衡從人群中抽身,離開客廳走遠了,程千繪乜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剛轉過頭就瞧見那個今晚一直陪伴着她的女孩對她似笑非笑。
程千繪隻覺得莫名其妙,她離開了舞池,轉身去了廁所。
夜色中,一輛賓利停在門口,路燈下紅色車漆越發锃亮,陸衡徑直穿過院子,向車走去。
司機下車繞到車門口,躬身開了後座車門,車子裡下來一個身穿藕粉色襯衫,真絲黑裙的女人,女人明顯上了年紀,但是妝發精緻,頗有一種職場女強人的感覺。她挽住陸衡的胳膊,與陸衡說話。
女人大概比陸衡矮一個頭,她說話的時候陸衡腦袋微微向她傾斜,耳朵離女人稍微近了一些。
程千繪站在二樓衛生間的窗口,窗口正對着前院,她聽不太清他們具體說了什麼,但是陸衡笑了,跟他在拍宣傳片時虛情假意的笑不同,此刻唇瓣上揚時笑意恰如其分地到達眼底,倒是看起來活潑明媚許多。
女人轉身牽着陸衡的手穿過院子,程千繪在窗口往後躲了一下,害怕一樓的人向上望。
程千繪背抵在瓷磚上,她望着吊頂的眼神空空的,仿佛沒什麼力量,後背順着瓷磚慢慢向下滑,程千繪蹲在了地上。
她其實應該感到慶幸,慶幸陸衡和他的生母關系如此好,慶幸陸衡在新家過得開心快樂。
但她終究不是這麼大方的人,陸母帶走陸衡也就罷了,完全用不着借着身份地位差來她們家冷嘲熱諷,她要程千繪的父母對她的經濟補償感恩戴德,又要對她居高臨下地諷刺她的父母把她的兒子當農奴,最後還要專門千裡迢迢寄DVD來秀陸衡對她的愛。
每一回與陸母的碰面程千繪都感覺顔面盡失,自尊都被她踩在腳下,她無法和這個讨人厭的女人在同一個屋檐下呼吸。
五分鐘後,程千繪在一處走廊,随手把禮物盒放在富貴竹的盆栽裡,趁着夜色蒼茫,從後院的門離開了。
客廳裡歌舞歡騰,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陸衡快速地在人群中掃視着,沒有看見程千繪的身影。
剛和母親在客廳的沙發坐了不到三分鐘,陸衡找了個借口便抽身。
台球廳裡,陸衡單手撐在台球桌上,面色沉沉:“人呢?”
陸其笙神色輕顫:“我剛剛看了監控,她從後門走掉了。”
陸衡二話不說,直接推開門向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