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烏木,她能真正以局外人的身份觀察到周圍的所有細節。
黑灰色的霧團三三兩兩地湧進巨大的蛇軀。這些想必就是那條蛇的靈魂碎片。
江霖扶着蛇鱗站直身體,她要找的不是這些,應當是更龐大的,壓迫力更強的東西。
她閉上眼睛,用靈感探視四周。
找到了!
江霖拖着身體,走到烏木身邊,“烏木。”
周圍安靜極了,淵泉也靜下來,不再有任何浪花打在蛇軀上,空氣中沒有聲音,水底沒有聲音。
烏木嗅到了血腥味,在看到江霖的第一眼,他的心被狠狠捏起來。
換靈骨得有多疼啊。
但他明白現在什麼都不該多說,所以隻是答了江霖的問題,“嗯,我在。”
烏木話音未落,江霖立刻将手裡的結界甩出來,罩住二人。那條蛇竟落在烏木肩上,它怕不是想借着烏木重新魂肉融合!
那條蛇當即察覺到不對,開始拼死掙紮。
江霖用雙手拼命握住結界,低頭沖烏木笑一下,而後一頭紮進了淵泉。她要找到泉眼,找到整個淵泉的核心。
她要用淵泉去洗刷掉那條蛇身上所有的罪惡。
下落的過程中,江霖看到了許多。
周圍布滿了屬于那條蛇的靈魂碎片,同樣,有更多的人形魂魄跟在周圍,他們拿着各式武器将碎片徹底毀滅。
這些大概就是部落世代故去的前輩們吧。
江霖繼續向下潛,卻仿佛模糊了天上地下,手心中結界散出暖黃色的光澤,這結界裡又積蓄多少前輩的力量?
那條蛇終于開口了,“蠢貨,你在做什麼?”它已經被昆啟尹蘭消耗了太多,如今不過是一個略強些的靈魂罷了。
江霖的手心被凍到麻木,但經脈卻如同火灼,她笑道:“如果給你一個機會,洗掉所有記憶,重新做蛇,你願不願意?”
她嘴上說着,雙腳拼命滑動,在更深處,去找到淵泉的泉眼。
那條蛇竟詭異地沒有開口。
怕不是戳中那條蛇的心了?江霖沒有猶豫,當即抓住機會,繼續道:“這樣充滿瘋狂,你也是不願意的對嗎?”
回答她的是那條蛇的拼命一擊,江霖感覺血液都要被凍僵了,身體的動作慢了下來,思考速度也慢下來。
該死,這條蛇竟然還留着這樣強的實力。
忽然,周圍的水狠狠晃蕩起來。
烏木操縱着蛇軀,跟了過來,他伸出雙手,把江霖拉進懷裡,幫她穩住結界,“我還能撐十息。”
江霖笑一下,“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麼,怎麼就跟下來了?”
“我相信你。”
繼續向前,向深處!
有一條透明的蛇狀物盤踞在靠近地底的地方。隻有水波的晃蕩才讓人勉強看到它的存在。
竟也是一條蛇嗎?
又或許,蛇、淵泉,本就是一物。
沒有誰開口,兩人默契地将結界按進地底。烏木催動法陣運作,那條蛇的軀體一點點地消散成粉末,堙滅在淵泉中。
或許,以後也沒有什麼淵泉了。
江霖攤在烏木的懷裡,“快幫我把靈骨換回來,好疼。”
烏木攬着江霖,他深深地看着她,低頭去探她的嘴唇,先是輕輕咬一下,再是不加掩飾的索取。
有明漪紋在,痛感被共享,江霖就迷迷糊糊地被換了靈骨。
她趴在烏木的肩膀上,好容易理順呼吸,“烏木,你不怪我嗎?”
烏木把玩着江霖的發絲,聲音很低,“怪你什麼?”
“是了,我也覺得你不應該怪我。不過我們以後怕是得做一對逃命鴛鴦了。”畢竟淵泉是部落的聖物,他們倆一舉毀了聖物,可不得逃亡?
江霖坐直身子,“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都可以。”烏木說着又輕吻了一下江霖的臉頰,“和你在一起,都可以。”
江霖輕哼一聲,這個人之前的謙謙君子哪去了?
挨了江霖一記眼刀,烏木收起笑容,溫溫和和開口道:“情難自禁。”他說這話很是認真,雙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人。
眸中映着水光,盛滿溫柔。
江霖眨了眨眼睛,感覺臉上騰一下就熱了,她顧左右而言他,“還沒結束呢,外界可是有人想進來。”
烏木牽着江霖,“我們便在這裡等着,族長和大巫會去處理。”
“淵泉沒了,結界也就失去了意義。族内多年積累,堪比外界的大宗門,外面的人吃力不讨好,便也就散了。”
江霖點點頭,這倒也是。
兩人幹脆在原地坐下,借着尚未消散的靈力恢複靈力。
他們等了許久不見人來,最後是烏南業帶着烏雅來一趟,同烏木交接了一下族中事物。
原來是幾個修士捉了江星兒,用她探出了部落所在地,又嚷着不世出的秘境,引來各界人士前來奪寶。
江星兒設法讓幾人閉嘴,卻因為不熟悉外界的通訊法器,到底晚了一步。無奈之下她去了萬劍宗,用季宗澤的信物求來劍宗大長老助陣。
結界一開,部落内沒有不世出的寶物,倒是有一批修為深不見底的修士,再加上萬劍宗的大長老作保。
于是大家和和氣氣地吃了茶,各自散去了。
烏南業取出一柄通體碧綠的靈劍,“季老前輩說,相見難免各自傷心,倒不如不見。這把劍當做是見面禮贈與你們。”
自己視如己出的徒兒死了,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孫兒,有沒有感情談不上,甚至多少有幾分恨意,不見面倒好些。
江霖看一眼烏木,替他收下了,“那他們師徒可有見上一面?”
“見過了,季姨了了遺憾已經重入輪回了。老前輩也一切康健,你們放心。”烏南業一一回複了,他試探開口,“你們不留下來嗎?大家是感謝你們的,族中多少孩子第一次見外界的天空。”
雖然烏南業這樣說,但淵泉消失後,部落再沒有無限生産的靈藥靈植,大家的修行漸漸放緩。
有的人欣喜能夠離開部落到外界看看,也有人心裡不樂意,甚至于仇視江霖二人。
江霖笑一下,“不了,我們要去度蜜月。哦,就是出去玩,會常回來看看的。”
江霖沒有直接離開,她同烏南業暢想未來,“部落這一開放,你們可有什麼打算?”
“打算?”
“對,打算。你們不要孤立于外界嘛,族内修煉方式衆多,搞個培訓學校,幫助無門無派的修士找到修煉方向。”
畢竟一般修仙文裡,劍宗修劍,法宗修法,大家暈暈乎乎地進了宗門,暈暈乎乎開始修行,若是能有個過渡機構,也是善事。
“也要跟大宗門們建立良好外交關系,搞搞交換生什麼的,為中小宗門刷名氣,為大宗門刷功績。”
江霖想這些想了許久,說到底,淵泉是因為修士的貪婪才催生出惡靈,若周圍都是向善的學子,或許結果會大不相同。
烏南業一一記下,他抱拳行禮,“多謝你們二人,後會有期。”
兩大一小騎着狐狸徑直出了部落,遠行途中看到大大小小的墳堆,已經沒有受困魂魄了,大家都排着隊入了輪回。
江霖回頭看一眼烏木,男人表情淡淡的,但嘴角是輕微上彎的,看起來心情不錯。
江霖便攬過小姑娘,“小雅,外邊可好玩,還有跟你一樣的各式兒的靈。”
烏雅睜大眼睛,“真的嗎?跟我一樣的?”
江霖輕可以一聲,烏木會意,他聲音依舊溫和,帶着初春的生機,“真的。大人從不騙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