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C6,這個地道又一次幫助我脫困。
我在心裡默默祈禱C6以後當賊不被抓,這是我對她最後的善良。
我蹲在地道出口,十分謹慎地将頭探出去悄悄觀察外面的情景。
今晚的月亮被厚厚的塵雲遮蔽,光線昏暗得可憐,四周隻有風聲呼呼刮過,卷起一層層幹燥的塵土,風卷着沙礫打在臉上,喇的臉生疼。
基地的輪廓在昏暗中影影綽綽,寂靜得可怕,隻有遠處不知名的蟲子發出單調的嘶鳴。
卡爾柯一言不發,安靜得像塊石頭,緊貼在我身後的地道陰影裡。
我能感覺到他緊繃的呼吸噴在我後頸。
這家夥雖然是個麻煩的貴族少爺,但關鍵時刻至少知道噤聲。
我用手肘往後輕輕捅了捅他的手臂,回過頭,隻用口型無聲地示意:“原地,别動。”
他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黑灰兩色的異瞳在昏暗中反射着極其微弱的光,像潛伏的夜行動物。
深吸一口氣,帶着沙土味道的冰冷空氣灌入肺裡,稍微壓下了一點狂跳的心髒。
我弓着腰,像一道貼着地面掠過的影子,迅速而無聲地溜出了地道口,将自己融入基地建築投下的更深的陰影中。
目标很明确——幾步之遙的實驗室。
阿黛的話真假難辨,我不清楚他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甚至可能全部都是假的。
哭哭啼啼的巴特部落少年“阿黛”,那身不合時宜的森林長袍和破舊鹿皮靴,此刻在我腦中異常清晰。
我咬牙啐了一口,風沙立刻灌了滿嘴。
“呸!”
這該死的沙子,連同這該死的騙子!
一個精心僞裝、意圖不明的騙子!
我到現在才越發明白自己究竟是處在了一個怎樣的世界中。
這裡沒有秩序,沒有規則,甚至沒有基本的信任。
活下去就是最高法則,為此,欺騙、僞裝、掠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手段。
那麼,這個為了活下去而精心僞裝的少年,為了達成他的目的,會對我、對這個基地做出什麼?
我幾乎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寒意順着脊椎爬上後頸,比夜風更冷。
我咬咬牙,幾步跨到了實驗室門口。
實驗室的門是我臨時用廢舊鋼材修補好的,暫時還沒有與主控制器鍊接。
破舊的大門上面赫然印着兩個黑色的痕迹。
像是被煙花炸過似的。
靠近這扇破舊的門,我竟然感覺像靠近一個剛剛熄滅但餘溫尚存的爐子。
這不對勁!
我幾乎瞬間後退到對面建築的陰影裡,警惕的環顧四周。
我敢肯定,阿黛來過!
他現在在哪裡?
是不是正埋伏在暗處,等着我自投羅網?
他還會有其他同夥做接應嗎?
……
未知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勒得我幾乎窒息。
但恐懼歸恐懼,我腦子卻異常清醒。
我擡眼盯着實驗室的門,想起早已與我的手環鍊接上的主控制器又暗暗松了一口氣:就算他有後手,勝算也未必在他那邊。
此時,我無比慶幸這幾天先将防入侵系統進行了改良,現在的防入侵系統,按道理會自動檢測入侵狀态并啟動防禦模式。
但壞消息是,阿黛是我們帶進來的,在系統登記裡算作旅客。
除非他自己主動破壞基地設施,否則不會觸發警報。
更壞的消息是……我摳搜的老毛病又犯了!
就在今天研究結束之後,為了省那點可憐的電量,我把主控制器和僅有的兩個瓦力機器人……全!都!設!置!成!了!休!眠!模!式!
它們在被喚醒之前不會自動觸發防禦模式。
我摳搜起來可是很要命的 :)
“舒禾!你這個守财奴!要錢不要命的蠢貨!”我在心裡狠狠咒罵自己。
現在怎麼辦?
硬闖進去?
門把手可能還燙得能煎雞蛋!
而且裡面等着我的,很可能不是驚喜,而是那個僞裝成可憐蟲的騙子和他可能存在的同夥!
額角的冷汗順着額頭滑進眼睛,刺得我正不開眼。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帶着鏽蝕摩擦聲的聲音,從實驗室傳來!
那聲音在死寂中如同驚雷!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猛地屏住呼吸,身體像壁虎一樣緊緊貼在冰冷的牆面上,恨不得把自己嵌進去。
一雙眼睛死死盯住那個聲音來源!
“嘎吱嘎吱”
這節奏越聽越熟悉。
像是……瓦力2号工作的聲音。
我大着膽子,湊近實驗室的窗戶。再往裡看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
我彎身撿起地上的石頭,側身将它丢到門上。
“咚!”
一聲悶響在寂靜的基地裡炸開,驚得遠處蟲鳴都停了一瞬。
我立刻屏住呼吸,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耳朵恨不得豎起來鑽進那扇門裡。
屋裡除了瓦力二号那單調重複的“嘎吱嘎吱”,再沒傳出任何屬于活物的動靜,沒有驚呼,沒有移動,更沒有反擊。
沒人?或者說……裡面的人沉得住氣?
又等了幾個心跳的時間,除了風聲和瓦力二号不知疲倦的切割聲,依舊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