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照的整個房間光明明暗暗的。
哦,差點忘了!
我扭身幾步踏上台階,将未燃盡的幾根蠟燭都吹滅塞到自己的口袋裡,這才深吸一口氣,用力将小推車推動。
成年男人的重量超乎我的想象,我咬着牙,每一步都走的很艱難,但還活着,就還有無限的希望。
活下去,這個念頭如同磐石,将我不斷翻滾的情緒重新壓了下去。我深吸一口氣,将全身力氣都灌注于手臂之上,一步一步朝着聖殿外漆黑的夜色深處走去。
……
斐克倚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厚重的加冕官鬥篷被随意的搭在椅背上,他身着銀灰色的常服,右手疲憊的蓋住了眼睛,隻有抿成一條線的薄唇暴露了此時他的内心似乎并不平靜。
他左手下意識的撫上扶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着扶手,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
“奧斯多勒……”他低語,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房間裡卻是格外清晰,“竟然是她……怎麼會是她……”
斐克始終忘不了阿德瑞斯在進入休眠倉之前對他的囑咐。
那個平時光芒萬丈、聖潔無比的侍神者竟然會以如此慘烈的方式為一個人創造出微乎其微的生存可能性。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經曆那種事,這個女人竟然再次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斐克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杯子,将裡面的涼水一飲而盡。
但這點清涼并不足以澆滅他心頭燃起的那點怒火。
他猛的站起身,幾步跨進了盥洗室。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斐克伸出雙手鞠了一捧涼水潑到自己的臉上。
他擡眼看着鏡中的自己,因為連日的奔波,一雙原本清明的雙眼此時卻因為勞累而長出了一兩根血絲。
斐克忽然想起第一次與她見面時的場景。
“你的眼睛好漂亮,像大海一樣深邃”她沖他笑的眉眼彎彎。
斐克低頭又接了幾捧清水潑在自己臉上。
水珠順着他英俊的臉頰一路向下,他疲憊的閉上雙眼。
腦海中卻不受控制的浮現出那張熟悉的臉,蒼白而又脆弱,那雙大眼睛卻是格外清明,像是從前一樣。
那張臉,在他宣布加冕失敗時的緊張,在試圖“勾引”他時僞裝的羞澀,在被他說破過去時的茫然……每一個表情都那麼生動,每一個變化都像細密的針似的紮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那絕對就是她!斐克暗自咬牙。
但她說什麼?
忘了?
這真是可笑,不是嗎?将他引為知己的阿德瑞斯至今現在還沉睡在休眠倉裡,她反倒開啟了新的生活。
斐克想到舒禾就不自覺的皺緊了眉頭。
她什麼都記不起來了,這……這很好!
這樣一來,她就再也不會回來找可憐的阿德瑞斯的麻煩。斐克用沾滿水的冰涼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這個認知本應該讓他感到快意——從前那個曾經攪動風雲、将聖子阿德瑞斯拉入深淵的女人,如今潦倒落魄到連自己是誰、自己的過往都不知道,像一個滑稽的小醜在帝國的邊陲扮演着可笑的“管理者”。
斐克的思緒不受控制的發散,但他卻是莫名感到胸中的火燒得更旺了。
為什麼看到她茫然又倔強地質問“你認識我?”時,他幾乎控制不住想上前掐斷那纖細脖子的沖動?
““呵……”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從他唇邊溢出。是對她的嘲諷,也是對自己的。
他擡起手按在鏡子裡自己的倒影上,眼神恢複了一開始的淡漠。“阿德瑞斯……”他輕聲地念着這個名字,“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毀了你。”
“噔噔噔”敲門聲打亂了斐克的思緒。
“大人,家族來信,請您務必及時返回聖殿主持每日祭祀事宜。”沉穩的女聲照例向斐克彙報今日的家族來信。
“知道了!”斐克回道。
“好的!”女人站在門外繼續跟斐克确認行程,“大人,目前又有新的加冕儀式,是否需要接下呢?”
本以為回答會想往常一樣肯定,艾麗斯正打算按照平時大人的習慣勾選确認,誰知裡面人的回答卻正好相反。
“不!回聖殿!”斐克清冽的聲音從屋内傳來,吓得艾麗斯一哆嗦。
她後怕的撫上心口,一陣後怕又一陣慶幸。
艾麗斯想不通為什麼大人突然變了主意,放着好好的神侍者不做,半年之前突然請纓做加冕官,現在又突然決定返回聖殿。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來猜去猜不出來。
艾麗斯撇撇嘴,将日程更改好了,揣着記錄器正打算離開,門裡又有一道新的指令:
“這次加冕失敗的事情,一點風聲都不許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