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塵再次見到裴英有些意外,那時,他正坐在大殿靠窗戶的地方出神。
今日天氣不錯,但宴塵并沒有打算出去。
黎未央正坐在他旁邊的位置批改奏折,一雙眸子卻時不時去看宴塵。
“陛下,丞相求見。”
尖細的嗓音在殿外響起,黎未央筆尖一頓,頭卻沒有擡,“讓他進來。”
宴塵不喜青雀台留人,不知是不是因為上次青雀台跪地的那些宮人。
但宴塵這幾日并沒有與她說話的欲望,大多數都是敷衍了事,但這個人身體并不比以往,禦醫建議多保持心情愉快,這麼點小事,黎未央也不是不能忍。
但讓她離開青雀台,她做不到,這個人曾經成為她的光,雖然後來光有點暗淡了,但黎未央并不想讓他熄滅。
腳步聲漸近,一道身影出現在黎未央前面。
宴塵并沒有關注來人是誰,他望着窗外,想着直到此刻還在京中的江肅。
江肅狼子野心,但也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先帝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并沒有對他下死手,但黎未央不一樣。
若是他死了,黎未央不一定能鎮住他。
所以,在他還活着時,必須要想個辦法除掉江肅。
“宴塵?”
略帶疑問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這聲音的主人宴塵太過于熟悉,他後背一僵,不敢回頭。
黎未央卻未有意外之色,她擡頭問,“何事?”
裴英卻還在盯着窗前那道清瘦的剪影,還向前走了兩步。
黎未央也沒生氣,她聲音帶着點笑意,“丞相既然來了,那就陪帝後聊會天吧,有什麼急事,容後再議。”
說完,她抱着手裡的奏折站起身,竟是打算讓兩人獨處。
黎未央出門前,見太傅昔日好友朝他走了過去。
宴塵還是沒有回頭,他偏着頭看着外面,陽光倒映的半張臉上被披着柔光,讓他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黎未央關上了門,身邊的青雀衛看了過來。
她聲音平淡,卻帶着威儀,“不必監視,護好帝後的安全。”
宴塵不喜歡她監視,且以他現在的身體,他逃不出去,監視也變得可有可無。
“是!”
幾名青雀衛行禮,目送着黎未央遠去。
黎未央抱着奏折,随手丢給旁邊的侍衛,轉身靠着正好看得見宴塵在的大殿門口,從大殿門口不仔細看卻看不到的柱子旁邊。
她靠着柱子,約莫等了一炷香時間,大殿門被打開,宴塵面色并沒有什麼變化,但周身那種死氣散了些。
裴英與守在殿前的青雀衛交談了幾句,選定了一個方向走了。
宴塵卻像是知道她在哪裡似的,目光準确的盯向了黎未央所在的方向,目光沉靜黑沉,随後他看向裴英離開的方向,手指擡高,對她勾了一下。
黎未央一怔,宴塵這個手勢她見過,那時她剛到太傅府,不敢說話,怕得罪帶她回來的這個人,這個人就将她送回那冷冰冰的宮中。
而宴塵那時就對着她做了這個手勢,溫聲對她說,“你若是害怕,或者有什麼想要的,你做這個手勢,我會幫你完成願望。”
她此刻并非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少女了,但宴塵此刻做了這個手勢……
她還沒有想明白,就見做這個手勢的人已經毫無留戀的離開了。
見宴塵回了青雀殿内,黎未央站了一會,轉身去禦書房。
金銮殿這幾日氣氛沉着,大臣們上奏都得小心翼翼的,這幾日女帝心情不好,不知道何時就會爆發,沒有人願意做那出頭之鳥。
裴英倒是并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依舊該怼的怼,看不順眼的就一眼一眼的橫。
别的大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誰讓裴英現在突然一躍壓了他們一頭,成為丞相了呢。
原本這些江肅是無所謂的,但今日裴英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看他的眼神明顯不對勁。
帶着毫不掩飾的敵意,且目光中帶着嚣張勁,像是拿捏了他的什麼把柄。
江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在女帝身邊太監說出,“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後,裴英突然站了出來。
他向皇位上的女帝行了一個禮,随後聲音洪亮,“啟禀陛下,微臣有事啟奏,江肅副将在押送運往葉城的赈災糧中……”
端坐在金銮殿上的女帝坐直身體,目光微垂着看他。
裴英有點忐忑,不知道好友給的消息是真是假,但是想起好友因為江肅被困深宮,頓時又覺得,宴塵驚豔絕倫,不該被困在宮牆。
隻要他幫宴塵扳倒了江肅,江肅翻不起什麼風浪後,沒了江肅對女帝說宴塵的壞話,宴塵在深宮的日子就沒有那麼難過了。
江肅死死的盯着他,眼神一沉。
裴英可不管他的反應,擡着手,“貪污受賄,緻使葉城無數百姓慘死,今日有人狀告到微臣這裡,請示陛下,該如何處置?”
葉城水災,先帝讓江肅安排押送赈災糧,江肅派了副将去,而副将貪污一事,若是說跟江肅沒有關系是不可能的。
但此事先帝知道,并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也就不打算處理了。
武将嘛,貪财好色才是常态,若是江肅沒有一點缺點,他用起來也不放心。
半城百姓,反正又沒死,半死而已,養一下還可以用,而且半城百姓換一國安康,他是君王,知道該怎麼選。
江肅清楚的知道,先帝是不想失去他這一門大将,這事,先帝知,他知,且心照不宣。
這事不光彩,但擺在明面上就不行,江肅死死的盯着裴英,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此事。
江肅的目光如芒在背,于是裴英更加确定,宴塵所說并非信口胡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