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遊笙正要開口拒絕,卻被公主扯住衣袖。
世安公主眼睛亮晶晶的:“煥姐姐,打他個落花流水。”
烈日當空,被曬得發燙的甲闆上霎時圍出一片空地,鎏金螭首映着日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煥遊笙無奈地望了望公主,心中暗自歎息。
慕容遙軟劍出鞘時,劍鋒竟在木闆上劃出一道霜痕。
“煥姑娘,請。”他話音未落,劍鋒如白虹貫日直取中宮,卻在距煥遊笙咽喉三寸處被格開。
煥遊笙足尖輕點船欄,玄色衣擺如墨蓮綻開,袖中彎刀初現。
慕容遙劍走遊龍,劍鋒從對方心口處劃過,煥遊笙彎刀突然自下而上撩起,“叮”的一聲撞偏劍勢。
刀鋒順着劍脊滑向慕容遙虎口,逼得他旋身後撤。
煥遊笙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手中彎刀舞動如風,刀光與日光相映。
慕容遙眉頭緊鎖,劍勢再起,身形一晃,他以極快的速度逼近,劍尖直指煥遊笙腰間。
劍氣借風勢陡增三成,刀鋒切碎撲面浪花,煥遊笙忽然矮身,彎刀從甲闆橫掃,驚起三片花葉,輕巧翻轉,刀背貼着慕容遙的劍身滑過。
慕容遙縱身躍起,劍尖點向女子肩胛,卻見那抹玄色如煙消散——原是踏着桅杆投下的光影,瞬息繞至身後。
那彎刀閃現一抹冷芒,擦着慕容遙耳畔掠過,削斷一縷發絲。
慕容遙待要回劍格擋,冰涼刀背已貼上脖頸,正好十招。
江風忽盛,吹得慕容遙鬓邊碎發飛揚,汗珠順着他喉結滾落,他怔了怔,忽然朗聲大笑:“是在下輸了!”
“好!”世安公主拍着護欄,發間步搖亂顫。
慕容遙收劍入鞘,青金石劍穗仍在晃動:“俗話說一寸短一寸險,煥姑娘隻用小巧彎刀,倒是比終南山霧還捉摸不定。”
公主走至跟前:“慕容公子,煥姐姐這彎刀可是我命波斯匠人用隕鐵打的!公子莫要瞧不起!”
慕容遙配合躬身作揖:“是在下唐突了,還望公主恕罪。”說着看向煥遊笙,“不知姑娘最趁手的兵器是?”
“锏。”煥遊笙歸刀入袖,目光平靜如古井之水,“六棱凹面,重二十八斤。”
慕容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即點頭:“锏乃重器,重器之威,非一日之功可駕馭,技法複雜性更是極高。煥姑娘既然會用锏,想來刀槍劍戟十八般武藝,應是樣樣精通了。”
煥遊笙想起齊鸢之死,和慕容遙曾試探過的銀針刺穴,不動聲色地收斂了語氣:“略知一二。”
慕容遙卻像是将從前對煥遊笙的懷疑忘得一幹二淨,興緻頗高地再度邀請:“在下手中無锏。不知煥姑娘是否願意持劍,與在下再次比過?”
世安公主取笑:“慕容公子方才剛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煥姐姐用小巧彎刀,你尚且比不過,再叫煥姐姐持長劍,豈非自取其辱?”
慕容遙聞言,隻是微笑,還未說話,湯易儒提着鎏金吞口劍走來,披風在江風中如鷹翼展開:“煥姑娘武藝高絕,世安說你要自取其辱,倒不如你我兄弟聯手讨教?”
“行吧行吧!就讓你們心服口服!”世安公主為煥遊笙代言。
煥遊笙隻得接過長劍,掂了掂重量,随意挽了個劍花,在掌心旋出殘影。
也無需示意,劍光乍起時,三柄兵刃同時破空。
湯易儒的劍勢端方厚重,慕容遙的劍招輕靈詭谲,二人配合無間,劍勢連環,兩股劍氣絞碎滿地花葉。
煥遊笙腕轉如蛇,長劍斜挑時暗含锏法沉勁,劍脊拍擊雙劍的刹那,二十八斤锏勁透過精鋼劍身震顫傳遞,相擊聲驚起桅杆上的白鹭,破空聲竟壓過了江濤,震得二人虎口發麻。
慕容遙與湯易儒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異。
“好一招‘平沙落雁’!”慕容遙旋身避開橫掃下盤的劍勢,足尖點着雕花護欄騰空而起,“可惜力道收得太急,倒像是……”
話音未落,煥遊笙突然變招,劍勢一轉,化剛為柔,如靈蛇纏上他手腕,順勢一帶竟是要将人摔出船舷。
慕容遙神色一凜,身體在空中硬生生扭轉,險險避過。
湯易儒反應極快,反手扣住煥遊笙腕間命門,卻見她唇角微勾——原是誘敵深入的虛招!
“殿下分心了。”煥遊笙倏然後撤,長劍在他襟前輕輕一點。
湯易儒心中一驚,連忙穩住心神,劍尖回護胸膛,卻不妨煥遊笙劍鋒再轉,又出一式‘柳絮飄散’,劍勢輕盈,讓人捉摸不定。
慕容遙得了喘息,回首劈去,煥遊笙忽然旋身,劍尖在甲闆上擦出火星。
那劍氣伶俐,湯易儒豎劍格擋,她竟踏着劍身翻至半空,發間銀簪折射的陽光刺得慕容遙眯起眼。
待看清,劍已經被挑飛,軟劍“哐當”墜地。
煥遊笙身形未定,劍尖已指向湯易儒喉前一寸。
“又是十招。看來是煥姑娘讓我。”慕容遙感歎。
衛靜姝捧着手爐站在艙門處,直至此時才開口:“慕容公子方才那招‘雲龍三現’,倒與琅琊王氏的劍譜有七分相似。”
這話說得突兀,慕容遙卻面不改色:“衛女郎好眼力,在下幼時确曾随王氏劍師習過幾日。”他轉頭看向煥遊笙,目光灼灼如星,“不知煥姑娘師承哪位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