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人躲在暗處,散播關于她出身的消息,以此攻讦,卻不料又将王娥送到了她身邊,還帶來了線索。
何嘗不是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
命運如織,絲線交錯,每一次轉折皆是天意冥冥。
慕容遙察覺到煥遊笙的沉默,安慰道:“阿笙其實無須擔憂王娥安全。籌謀大事,一動不如一靜,凡有動作,必留痕迹。鬧鬼之事本就不是什麼機密,阿笙知曉不過早晚的事,王娥又實在是小人物。對方不會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出一時之氣,而暴露自己。”
這個道理煥遊笙也明白,她順着思路:“這也是無人刺殺的緣由?”
“正是。”慕容遙颔首,“凡成大事,講天時、地利、人和。幽州暗潮洶湧,表面卻風平浪靜,正是因為時機未到。阿笙是陛下親派的大都督,若阿笙意外身亡,陛下派兵全面接管幽州則名正言順。如此一來,對陛下來說,難免勞民傷财殃及無辜,但對罪魁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若貿然提前舉事,自是勝算不大;若是錯過,輕則多年努力付之一炬,重則被查到端倪,一網打盡。所以,不到必要時,他們不會選擇刺殺或是下毒,除掉阿笙。”
“這樣說來,我們當下還算安全。”
慕容遙微不可察停頓了下,颔首,又提起:“方才王姑娘說,今夜城内有河燈,不知阿笙可願陪我去看看?”
煥遊笙已經習慣慕容遙所說的“看看”,也不拒絕。
晚膳過後,又做了些部署,煥遊笙和慕容遙各自一身常服,出了大都督府。
……
秋日的天黑得還不算很早,這時辰仍舊有一抹斜陽。
煥遊笙荼白團花紋襦裙外罩竹月半臂,扶着一襲蒼青圓領袍的慕容遙穿過長街。
慕容遙鴉青披風掃過青石闆上零落的梧桐葉,腰間玉帶扣上雕着團巢對雁,随步履輕叩一旁青玉竹節簪,發出細碎清響。
鬧市中沒有大江大河,卻有一條小河蜿蜒而過。
“左岸有雜耍藝人,”煥遊笙偏頭湊近慕容遙耳畔,溫熱氣息驚動他鬓邊幾根碎發,“穿靛藍缺胯袍的男子,耍的是三股火流星。”
話音未落,右側食肆突然爆出孩童歡呼。
十來個蓬頭小子圍作一圈擲髀骨,将點了墨的杏核壘成小塔作為賭注。
“兩個垂髫女童坐在榆木門檻上翻花繩,其中一人頭發披散,想來那花繩是從她頭上拆下來的。”煥遊笙說着轉眼向稍遠處,“牆根下幾個乞丐伸着豁口陶碗,看模樣衣着,倒像外鄉人。”
民生百态,皆在眼前,這就是慕容遙說的,陪他去“看看”。
又向前走了一段,直到太陽沉入西山坳,一盞一盞燈次第亮了起來,映照出河面點點星輝。
煥遊笙引着慕容遙穿過香燭攤,忽有秋風卷來艾草煙:“前頭就是賣河燈的了,賣燈的看樣子都是當地的手藝人。荷花燈多是桑皮紙糊的,還有船形的和動物的。”
慕容遙駐足在第三家燈攤前:“阿笙也買盞河燈祈願吧。”
煥遊笙愣了愣:“我?”
慕容遙颔首:“嗯。既然是當地習俗,何不參與一番?也算應景。”
“也好。”煥遊笙看向攤主,尋了個平平無奇的,“要那盞荷花燈。”
慕容遙也上前一步:“可有雁形的?祈願之事,總要成雙才好。”
攤主是個老翁,臉上溝壑随着笑容舒展,枯枝般的手從竹簍深處捧出盞雁形燈:“有有有,公子要什麼樣的燈,咱家都有。”
大概是衆人買河燈的時候,多半不傾向于鳥類,那大雁的河燈才會被收起來。
現下借着燭光一看,雁形燈的燈身用柘木薄片拼作展翅狀,翼尖貼着銀箔,雁首鑲着黑曜石,在暮色裡泛着光澤,倒是十分精巧。
煥遊笙點點頭,付了錢,執起攤前備着的狼毫筆。
慕容遙眼睛看不見,隻将雁形燈向她推了推:“我的心願也送阿笙。”
小劇場:
慕容遙:陪我去看看。
煥遊笙:明白了,解說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