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窗外枝丫上的鳥雀依然陷在深沉的夢鄉中。
嶽辭令匆匆落地,與其說是推不如說是撞開了門。
沈立心被驚醒,迷糊間隻覺有人闖入,剛想一拳打上去,便見來人竟是嶽辭令。
“嶽小姐,你做什麼?”
睡得正香卻被破門而入的不速之客吵醒,就算是沈立心也不免帶上了脾氣。
嶽辭令把一塊木牌抛給她:“這是我的令牌,拿着這個,見它如見我。”
聽見這話,沈立心睡意都消失了大半,隻覺手裡的木牌重得吓人:“為什麼給我這個?”
“我會在藏書閣閉關一段時間,直到我找出給姑母祛除濁氣解除封印的方法。”嶽辭令道,“你拿着這個,在四方界可暢通無阻,除了嶽正明和嶽淩飛沒人敢難為你。”
“你不怕我......”你不怕我拿着它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做盡惡事?
這份信任不知從何而起,沉甸甸的,讓她的心也跟着一起下墜。
話在嘴邊轉了一個彎又咽了回去,沈立心垂下眼。
嶽辭令神色匆匆,忙着要走,并沒注意她說了什麼,隻吩咐道:“你每天去見一次姑母,她要什麼,你就給她送什麼,缺錢了,拿着令牌去支,想支多少支多少。”
沈立心應了一聲。
嶽辭令緩和了眉眼,看着她,認真道:“無論如何,三個月後,我會回來看你在大比上奪得魁首,别讓我失望。”
嶽辭令仍然穿着她最愛的紅色紗裙,隻是比起第一次見面的張揚,她現在看起來疲憊又焦急。
“放心吧。”
嶽辭令走了,沈立心仍站在原地摩挲木牌,蕭钰不知何時醒了,顯然是旁觀完了全程,撇了撇嘴:“她對你真好。”
這話聽起來酸溜溜的,沈立心卻沒理他,蕭钰伸爪在她眼前晃了晃:“沈立心?”
沈立心一個轉身,重新撲進了被子裡。她把那木質雕金的令牌高高舉起,上面嶽辭令三個字鐵畫銀鈎,在晨光映照下熠熠生輝。
她仿佛在喃喃自語,又仿佛在問蕭钰:“你說,她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蕭钰輕巧地跳到她身邊,也探頭去看那令牌:“怕她不在别人欺負你?”
沈立心搖了搖頭,把令牌小心地放在了枕頭下。
“那她為什麼要這麼關照我?我隻是一個凡人,興許體質有些特殊罷了。我現在對她的用處,一個是給她的姑母送送東西,另一個就是在宗門大比上奪得魁首。”
“宗門大比。”沈立心又重複了一遍,翻身問蕭钰,“你可知道那是做什麼的?”
“大概就是幾個仙門家族把自家青年才俊送出來一起比試比試吧,仙門的人就愛搞些沒什麼意義的事情。”蕭钰懶懶打了個哈欠,“我們妖族都快被他們殺絕了,見了他們怕都來不及,哪知道他們的事?”
沈立心又翻了個身,把令牌重新拿出來放在眼前,喃喃自語:“也許這在她的眼裡不算什麼,我能捅出什麼簍子來呢?難道能大到嶽家大小姐都收拾不了嗎?”
蕭钰無所謂道:“她給你,你就用呗,我們就是人家的仆人罷了,主子賜東西,仆人還有拒絕的資格?你不用,等會她覺得你不識好歹呢。”
沈立心捏着令牌的手指緊了幾分,許久,她歎了口氣,把令牌小心地系在了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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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心今日帶着蕭钰出門,明顯感覺到偶爾路過的弟子都将訝異的眼神投向她腰間的令牌,随即看她的目光就變得敬畏又害怕。
可看見她肩頭的狐狸,衆人的目光又疑惑不解起來。
這種視線全然陌生,沈立心稍微有點不自在,仿佛皮膚也被灼傷了一般。
沈立心拿着嶽敏君的玉佩去當鋪換了一萬靈石,她糾結片刻,還是拿起木牌問:“嶽小姐說我可以用這個在你們這支錢,我可以支多少?”
當鋪弟子忙笑道:“我們這些鋪子,哪一個不是嶽家的資産?嶽宗主心善,願意開這些鋪子,方便我們的生活,嶽小姐要來支錢,那自然是想支多少,就支多少。姑娘需要多少錢?”
“不用不用。”沈立心擺擺手,想了想,把木牌小心地收進了懷裡,又把手上一萬靈石的紙票推了回去,“你們這能存錢嗎?我隻取一千用,剩下九千存起來。”
沈立心挎着一個小竹筐出了當鋪,裡面是一筐子拇指大小的晶瑩靈石。她撿起一塊,眯起眼對着陽光仔細觀察。
這靈石有些像凡間的礦石,什麼翡翠之類的,她路過縣上的首飾鋪時見過,那玩意可貴了。
“我要是現在帶着這一筐子靈石逃回凡間,恐怕下輩子都衣食無憂了。”
“你敢逃,嶽辭令絕對追殺你到天涯海角。”蕭钰心有餘悸,“那女人像鬼一樣,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沈立心回憶了一下,覺得嶽辭令到目前為止對她的态度都可以算得上一句“愛護有加”,于是她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四處打量起來。
當鋪與書鋪、武器鋪等等鋪子,皆立在同一條街道上。
四方界的月俸不高,普通弟子的吃食很是普通,十天半個月才能沾上一次葷腥,因此不少家境殷實的弟子都會選擇把身上的一些珠寶首飾拿來當了靈石,或是借了功法,或是打了牙祭。
一朝乍富,窮了十八年的沈立心不免也生出一點揮霍的欲望。
隻是她有什麼缺的嗎?
沈立心一路沿着街道四處看去。
衣肆,她有衣服穿。
書鋪,沒有她要的功法。
武器鋪,她使過劍,感覺沒有拳頭好使。
蕭钰倒是在她肩頭指點江山,這也勸她買,那也要她買,都被沈立心通通無視了。
她拎着一筐靈石,卻覺得毫無用武之地,眼見日頭漸漸拔高,竟已到了她和那小姑娘約定好的時候。
沈立心歎了一口氣:“還是先去找那小姑娘把靈石給她吧。”
她剛轉身往書鋪的方向走,誰知懷裡便突然撞進了一個人。
猛然的沖擊力度讓她踉跄了一下。
沈立心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胳膊已經被一把拉住,小孩抽泣着,幾乎說不清楚話,隻聽得出來在斷斷續續地喊:“姐姐,姐姐......”
是個小女孩,發髻散亂,被淚水糊住,東一縷西一縷地粘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