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茶被村裡的小孩稱為“仙女姐姐”不是沒有道理的,飽滿的額頭,黛眉似柳葉,挺翹的秀鼻,紅唇如櫻桃。
但阮娘知道她最“仙”的地方在于自身的氣質,即使一身大紅喜服穿在她的身上,臉上噙着幾分笑意,也總給人一種清冷與貴氣的感覺。
此刻“仙女姐姐”正含笑看着她,真的就像外界傳聞的那樣——是個人美心善的“仙女”,不像是會欺負人的人,于是阮娘更開心了,将媒婆叮囑的“要嬌羞”發揮得淋漓盡緻。
餘茶欣賞了一會兒她矯揉造作的少女嬌羞之後,忽然握上她的手,輕咳兩聲才說道:“嫁與我,委屈你了。”
阮娘被暖融融的手一握,卻像被冰塊碰了一下一樣,渾身一顫,有些哆嗦地說:“不委屈。”
她知道有一大堆人擠破了腦袋都想進餘家,但奈何上蒼沒給他們機會,幾百人中就隻有她的生辰八字能對得上号,這也算老天爺賞飯吃了,所以怎麼會委屈呢,她都快被這個餡餅給砸得暈頭轉向了。
餘茶看着她清澈的大杏眼,好像從中看到一絲清澈的愚蠢,不由輕笑一聲:“不覺得委屈便好。”
說完,她端起旁邊桌子上擺着的合卺酒,“既然拜了堂,咱倆的姻緣就算定了,交杯酒是不能免的。”
阮娘早已把她當财神爺供着了,這等小事自然是聽她的,當下端起另一杯酒與她交臂後又似想起什麼,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茶茶,你飲酒不會有事吧?”
為了拉近距離,顯得親密,阮娘思索再三,才決定喊她“茶茶”的,卻沒想到餘茶聽到這兩個字立馬爆出一陣激烈的咳嗽,彎着腰咳得要厥過去一樣,吓得阮娘立馬站起來輕拍她的後背,頭上的發飾也随着她的動作一蕩一蕩着,銀钗上的小鈴铛也不甘寂寞地“鈴鈴叮”地叫喚着。
餘茶完全是被這聲“茶茶”給嗆到的,這會兒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擡手拍拍她的手,“我沒事。”
“沒事就好。”阮娘看着她咳得通紅的臉,手又下意識地在她背上多順了幾下。
餘茶感覺被她撫過的地方有些燙,不自然地舉起酒杯,“我們喝交杯酒吧。”
阮娘“哦”一聲,卻還是有些擔憂,手臂環過她的手臂時,大杏眼緊緊盯着她,見她飲下酒後并無其他異色才放下心來,卻忘了自己沒飲過酒,此時一杯烈酒下肚,當下咳得快撅過去的人就換成了她。
也不知是咳得血氣上湧還是酒氣開始迅速在體内發散,她白皙透薄的皮膚泛着淺淺的粉,餘茶見了,捏着酒杯的手指稍稍一緊,眸光微暗,卻在看到她咳出的微紅眼眶時像是想起了什麼,有些微的愣神,一時竟忘了關心她。
阮娘緩過來後,有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但又不敢抱怨對方為何不替她拍拍背,隻能悶悶坐着。
這副受了委屈又不敢說的樣子讓餘茶又晃神了片刻,心裡也有些軟,伸手握住她,溫聲開口:“餓嗎,我讓人備了飯菜,吃點吧。”
阮娘隻在早上吃了碗白粥,剛剛拜堂時嗅到了飯菜的香味,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當下顧不得再生悶氣,對餘茶微微點頭,誠實道:“餓了。”
餘茶輕笑一聲,帶她繞到屏風後面,那一桌子的菜,對阮娘來說堪稱奢華,在她的記憶裡隻吃過兩樣葷菜:豬和雞。
不過豬肉偶爾也能吃上那麼一次,不算難得,雞肉也隻有家裡的母雞不下蛋又要死不活的時候,賣不出去了才自己宰來吃,也很少有機會能吃到。
但是這一桌子竟然有五六個葷菜,素菜也有五六個,雖然份量都不多,但絕對是她見過最好的夥食了。
阮娘立即悄悄掐一把大腿,克制着不讓自己像餓狼一樣撲上去,她搬開一張凳子騰出空地後,又火急火燎地推着餘茶過去,然後坐在旁邊,極為殷勤地拿過一雙筷子遞給餘茶,甜滋滋一笑:“茶茶,你也餓了吧,快些吃吧,等會涼了。”
第二次聽到“茶茶”,雖然還是有些不習慣,但餘茶已能做到淡定,接過筷子在對方催促的眼神下夾上一塊紅色的肉給她,“這是野兔,你嘗嘗。”
對于她的舉動,阮娘有些意外,還以為富貴人家一般都是等着别人伺候,沒想到餘茶還能纡尊降貴地給她夾菜,她果然像傳聞那樣——是個好人。
‘好人’吃得很慢,阮娘也不好意思像未出嫁時那樣狼吞虎咽,便矜持地小口小口吃着,但是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剛嫁進來,就吃了一頓好的,阮娘滿足地摸摸肚子,她坐在床上呆呆看着幾個小丫鬟進來把碗筷收拾好,又快速退出去。
不一會兒,一個圓臉小丫鬟端來一盆水,放下後又走了。
阮娘摸着身下絲滑的綢緞,看向那盆水的目光有些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