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茶寫完最後一封信,擡手輕敲桌面,一個黑影瞬間從窗外翻了進來,躬身接過信後,一個眨眼又消失在窗外。
她擡眸看向窗戶,上面正貼着一個大紅的“囍”字,似是想起了什麼,餘茶輕笑一聲,問小小:“你家夫人呢?”
小小像早知她有此一問似的,笑着回道:“許是夫人覺着悶了,在與昔日好友閑話呢。”
餘茶有些詫異,“她在宅院裡還有好友?”
餘宅的所有奴仆都是餘良從那裡面精挑細選出來的,竟然還有人能與‘外人’交上‘朋友’。
“是浣衣房裡的小桃子,許是在河邊洗衣服時跟夫人閑聊過幾句,夫人好像還挺喜歡跟小桃子聊天的。”小小老老實實地解釋了一句。
聽聞後面那句,餘茶倒是有些好奇她們平日都在聊些什麼了。
而阮娘還在向小桃子訴說着乍富的煩惱,“小桃子,你說,我要怎麼才能打發這大把大把的時光呢,真羨慕你呀,每天都能活得那麼充實。”
剛來到她身後的餘茶:“……”
她就沒看聽出小桃子的語氣已經開始有些煩她了嗎?
“夫人,你可以去小姐的搖搖椅上躺一躺,看看藍天白雲,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小桃子語氣嚴肅,仿佛為了增加她話的可信度,又重重點頭:“真的,我不騙你。”
餘茶揚揚唇,悄聲來悄聲走。
阮娘卻已經開始考慮她話裡的可行性了,不到幾息,她就擡手拍拍小桃子的肩,“那我去試試,沒有用我再來找你唠嗑。”
小桃子當即在内心大聲呐喊:再跟你唠下去,小桃子她就要産生嫉妒之心了呀——
餘茶的搖搖椅就擺在她們院子的梨花樹下,等阮娘回去時就看到那上面已經躺了人,她腳步一頓,在繼續前進還是後退回去找小桃子間徘徊猶疑。
“過來吧。”
就在阮娘想轉身回去繼續禍害小桃子時,餘茶開了尊口,她隻好邁着小碎步走過去,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繡花鞋替那隻瑩白粉潤的腳丫套上‘防寒布’。
“茶茶你身子弱,下次别再光着腳了,容易着涼。”
許是她的腳裸在外面有一陣子了,阮娘摸着有些涼意,正好消解這署天的半分炎熱,便不覺多握了會。
餘茶隻覺她的手掌滾燙且粗糙,薄薄的繭刮蹭得她有些微微的癢,想縮回腳,卻又遲疑起來,片刻後還是将腳從那溫熱的手中稍稍移開幾寸。
“頭湊上來一些。”餘茶坐起來朝她招招手。
手中的涼玉不在,阮娘有些遺憾地收回手,起身向餘茶靠攏,瞪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她,下一瞬,鼻間的香氣更濃了些。
餘茶捏着帕子替她擦去耳際滴落的小汗珠,随後看她一眼,起身向房内走去。
全程不到五息,阮娘卻覺得已過五天,腦中隻剩一個問題:她為何要替我擦汗?
阮娘隻在十一歲那年遙遙見過餘茶,那時寒冬,村裡的姜老太爺拉豬草時不慎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餘茶和她的仆人剛好路過,見狀,小手一揮,讓小厮把姜老太爺送回家,她自己卻從始至終都未曾看過姜老太爺一眼,似乎并不關心對方是死是活。
那時阮娘就将她歸類為冷心冷肺那一坨,可是現下,冷心冷肺的餘茶竟然不嫌髒地替她擦汗。
究竟是為何呢?
阮娘帶着這個問題再一次搶了小小的活——熬藥。
餘茶身為村裡有名的病秧子,自然離不開湯藥,天氣稍冷或稍熱就得卧病在床,親身示範什麼叫“身嬌體弱”。
“夫人,小姐請您回房。”
手裡的活一而再地被搶走,小小終于憋不住在餘茶面前不經意又委婉地告了一狀,這才順利奪回自己的分内之事。
聞言,阮娘頓時将手裡的小蒲扇還給她,怕餘茶找她有什麼急事,立馬颠颠小跑進房,人未到,聲先到,“茶茶,小小說你找我,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也不知是她跑得太急,還是她在熬藥時被火烤得太久,阮娘的額際竟又沁出幾許薄汗。
餘茶見了,從輪椅上站起向她走來,拿着手帕再次輕輕替她擦去那些薄汗,“下次慢些走,總這般急做甚。”
“怕茶茶等急了。”阮娘努力忽略偶爾碰到她臉頰的微涼肌膚,卻又因着天氣想多靠近一些。
天氣這般熱,也不知餘茶為何不見出汗,反倒連肌膚都有些涼,莫非是因着身子弱的原因?
想着,便見餘茶收回帕子掩唇輕咳一聲,阮娘立即輕握她手,真真是有些涼得舒服啊,但她沒忘記要好好表現自己。
于是,阮娘拉着餘茶坐回床上,替她寬衣蓋被,溫聲道:“茶茶先歇着,有什麼需要做的,吩咐于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