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為什麼?”
“有事。”
大晚上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想躲我嗎?
蘇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想直接攔下他,先問問再說,可當他看見他那冷漠、疏離的神情時,又瞬間啞火。
這還是我認識的林遠楓嗎?剛剛那樣子,我與他就好像形同陌路……
走在回寝路上的蘇然不住地想,難道就因為自己不理他,他生氣了?不至于這麼幼稚吧?
到了寝室、上了床,他才發現,是自己淪陷了。
林遠楓的那幾句話,認真的也好,玩笑也罷,于蘇然而言都能輕而易舉地将其情緒牽動,若是以前,笑鬧幾句便過去了,但如今情況特殊,自己根本做不到翻篇;于林遠楓而言,突然對其置之不理,是莫名其妙的無理取鬧。
要哄哄他嗎?怎麼哄?說幾句好聽的?
要不先道個歉?
涼風四起,蘇然關了窗,可沒多久又覺得熱,又開了一半。脫下外套,将T恤的袖子折上去,靠在床頭點開微信,忽然想起林遠楓的手機可能還在寝室。
但随即想到他家的情況,想着他大概會有多台設備,随時都可以登錄賬号。
可他今晚會登嗎?收到我的消息他會看嗎?看了會回嗎?
一切都是未知數,蘇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心想明天早讀過後再找他說,然後就收到一條消息:在嗎?
汪成?他找我幹嘛?又約球?
然:在。
汪成:跟你說個消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也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與我有關,還是與……林遠楓有關?
汪成:跟你和楓哥都算有關系。
然:你說。
蘇然看着頂上的“對方輸入中”卻又半天沒收到消息,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汪成:衛強自殺了。
這對蘇然無疑又是一個巨大的刺激——他恨衛強,但也隻是恨他的壞毛病和所做的壞事,如果他肯悔改,那最好不過,蘇然也希望他這樣。
盡管衛強一次又一次地令蘇然失望,蘇然也頂多是一次次周旋,然後放手,沒想過用什麼手段傷害他。而當他說出“再見”那句話時,他看見衛強濕了眼眶,說明衛強被觸動了啊,分别時他也聽見了衛強極小聲說的“對不起”……
明明已經有了轉變的迹象,明明向好還來得及,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做出最頹廢的選擇?
曾經的好友,後來的“敵人”,到如今,成了已故的陌生人。
蘇然的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渾身都覺得冰冷。
“友情”與“愛情”的雙重打擊,令他猶墜冰窟。
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問:什麼時候的事?
汪成:應該有一個多月了吧?我上周才聽說。
汪成:聽說他寒假犯事被抓了,出來後不知道去哪兒混了,反正沒回學校。
汪成:一中開學早,一連幾天他都不在學校,老師本不想管他,但怕時間久了會出事,所以還是聯系了他的家長。
汪成:誰知道他爸媽說他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還說他們在國外辦事,一時沒法回來,讓學校看着辦。
多少年了,他父母還是對他不管不顧。蘇然想。
汪成:老師沒辦法,為了不引起騷亂,隻好去了他填的家庭住址,到的時候卻看見那房子被警戒線圍了起來。
汪成:有人說,在那幾天前從那裡路過,聞到一股血腥味,走到房子側面,發現窗戶沒關,探頭一看,看見一個人癱靠在牆邊,歪着脖子,手和地上全是血,當即報了警。
汪成:他是割腕自殺,但原因不明,人已經走了。
從第一句話起就是一把尖刀,其他的亦如破碎不堪的玻璃渣,砸向蘇然,他被砸得幾乎昏迷、快沒有意識,最後一句話,竟直接用刀尖把他刺回了現實。
血淋淋的事實和傷痛,蘇然不得不面對和承受,但打在屏幕上的字卻是冷冰冰的:你怎麼知道我認識他?
……靠,忘了楓哥不讓我提那事了,所以蘇然不知道衛強找過自己。
汪成:聽人說的,好像還聽說你們之前是朋友。
蘇然冷笑了一聲,回道:哦。
但他最近沒在一中校園牆上看到過相關信息,難道是影響不好、不能發?
然:林遠楓知道嗎?
汪成:我沒跟他說,但他大概會知道,畢竟他以前是一中的,多少有關系近的朋友跟他說這些。
汪成:那個,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然:說。
本來想直接問他和林遠楓是不是情侶關系,但又怕觸怒兩位,于是他問得有些委婉。
汪成:我聽說楓哥是因為你轉的學,你們之前是朋友嗎?
然:以前在一個初中,他認識我,把我當榜樣,知道我在三中後想找我做朋友。
汪成:他初中的時候沒想過找你做朋友?
然:不知道。
汪成還想問什麼,在對話框中打字:那你們和衛強……
然:我還有事,先不聊了。
唉,算了吧,他可能也背負了很多。汪成将剛才打出的字逐一删除,退出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