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燎:“那次故衣會,是特意邀請你的嗎?”
榮桓理直氣壯道:“小爺我花了那麼多錢,自然場場都會邀我。”
沈庭燎打量了一下他房内的博古架:“确實是花了不少冤枉錢。”
榮桓:“……”感覺屁股更疼了。
沈庭燎:“金老五認得嗎?”
榮桓:“認得——那畫兒是他掮來的?”
沈庭燎:“嗯。”
榮桓:“這孫子,害死我了。”
沈庭燎:“他辦事如何?”
榮桓撇嘴:“利索。就是錢要的多。”
沈庭燎:“找他辦事的都是些什麼人?”
榮桓:“京中貴人多。他嘴巴嚴的,你有本事自己去撬。”
他這裡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沈庭燎回頭看一眼正在進行褲子對抗的兩個人:“太子妃生辰前,榮桓就在坊間宣揚要尋覓一份奇巧賀禮,他每場故衣會都要參加,若我是幕後之人,不算計他都過意不去。從貴妃和他的反應來看,至少這兩人都不知情。”
溫越:“但你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沈庭燎:“不,我想答案很快就會浮出水面了。”
這天深夜,貢院内燈火通明,一個正在加急閱卷的考官将兩眼擦了又擦,蓦地手抖了起來,他跌跌撞撞跑到一人面前:“梁主司,有、有兩份策論是一模一樣的!”
燈花爆裂,蘭台令梁鑒望着面前兩份内容無二的考卷,神情平靜,眸色卻深了幾分。
沈庭燎挨過午夜那陣疼,睡下沒多久,就被宮中通傳叫醒。
他穿好朝服,對沈樸道:“先送我師兄入宮。”
沈樸卻遲疑起來:“這……”
“怎麼了?”
“郎君,少掌門沒有車駕,我去馬廄挑匹馬兒給他?”
沈庭燎奇怪地問:“府上連個像樣的馬車都沒有?”
“有倒是有,可是……”
“拿最好的給他,關起門來不論,出了門别丢了我沈家的臉面。”
梁鑒沒等太久,沈庭燎引着他入宮:“形勢特殊,令史受累了。”
貢院閱卷通常緊密封鎖,梁鑒又是主官,嘉和帝特意命沈庭燎親自去接人。
紫宸殿内,李麟趾穿一身玄衫,上有不少褶皺,看起來尚未休息。
瀚海關的案子終于告一段落。邊防軍總司人頭落地,以儆效尤,監察司線報支持下,太子與政事堂選出了一批新官員,很快就能走馬上任。
溫越站在一旁,正在端詳牆壁上的一幅大甯疆域圖。
内侍進來通報,蘭台令到了。
宮人悉數屏退,梁鑒拆開考卷彌封,那兩份一模一樣的策論旁分别寫着兩個名字:俞勁節、孫文清。
溫越一笑:“師弟,你的答案來了。”
本場會試,有人洩題,還有人準備罪證。從俞勁節拿到桃源忘川圖的那一刻起,就踏進了一個天大的陷阱。
天色濃黑如墨,正是夜晚最靜谧的時候。
俞勁節想過在金殿之上面見天顔、風光無限的樣子,但沒想過這場面聖會來得如此之快。
大甯天子坐在紫宸殿正中,旁邊有數人在側,皆是朝中分量極重之輩。眼下這些人視線都落在他身上,令他在早春二月的寒夜裡蒙了一頭熱汗。
陳英也跪在他身邊,但他不敢看此人一眼。
沈庭燎問話了,問的卻不是他。
“陳侯,永安門外一位叫金老五的掮客供述說,你派他去找孫文清,強迫孫文清為俞勁節代筆此次春闱的試題。此事真否?”
陳英伏倒在地,磕了兩個響頭:“聖上明鑒,老臣與兩淮轉運使俞伯廉一向君子之交,關系雖近,卻萬萬做不出禍亂科考的事來。金老五這人狡詐得很,他從前與老臣有過沖突,這次定是伺機報複!”
“是嗎?”沈庭燎拍拍手,左謙自暗處拖出一個人來。
不知是在監察司地牢裡遭遇了什麼,金老五面如金紙,渾身癱軟,看見沈庭燎那張臉時更是驚恐交加,恨不得瞎了才好。
沈庭燎看到金老五的慘狀,很是滿意地笑了,他俯身湊近,問:“孫文清的模樣好看嗎?”
金老五發癫似的抖起來。
沈庭燎歎氣:“好歹他供養你那麼久,為了成全你做一回孝子,我叫你替他守靈,怎麼,一個晚上都堅持不下來?”
“是陳侯,是陳侯讓我幹的,饒了我……”金老五神經質地盯着陳英,“侯爺,小的為你當差,從沒出過差錯,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這等人物,兇惡與懦弱不過瞬間變化,陳英眉頭一皺,冷冷道:“你又不是給我一個人辦事,過去我可沒虧待過你,你竟反咬一口,你怎麼敢!”
黑市裡交易見不得光,也就很少留痕,金老五拿不出與陳英交易的證據,陳英自然不懼。
“陳侯果然是清正之人。”沈庭燎站起身,“就連俞大公子也在供詞中為侯爺洗清冤屈,那日他被太子殿下訓斥後,曾試圖走你的關系竊取考題,結果你斷然拒絕,不願與之同流合污,真是令人感佩不已。”
陳英扯出一個笑:“沈大人過譽了,我——”
“因此,”沈庭燎打斷了他,“俞勁節便在供述時說道,為了能順利高中,他又去找了一位不如侯爺清正之人,那就是本次會試的主考官,蘭台令梁鑒梁大人。”
金老五還沒完全失智,他混迹市井多年,該有的心眼絲毫不缺,聽了這話渾身一個激靈,難以置信地看向了陳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