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菁薇有些拘謹的在對面的膠凳坐下，沉吟片刻，她率先開了口，“請問李醫生您找我是因為菁宸的手術及其預後問題嗎？”

“是的，看來我的學生跟你說的很清楚了，”被菁薇喚作李醫生的人轉身将學生手中的病曆遞給她，“那我們就直接進入主題。”

李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開門見山的說道：“法洛四聯症，冠狀動脈畸形。”李醫生的鋼筆尖點在CT影像上，“必須手術，20萬，成功率30%。”

“而且他的冠狀動脈畸形嚴重，且同時存在多支血管畸形和供應關鍵心肌區域異常，這會顯著降低手術成功率。”察覺到面前女孩的僵硬神色，李醫生斟酌着再次開口。

“好的，”菁薇緊攥着病曆本的一角，好半天，她聽見自己回答到，“那就辛苦你們根據他的身體情況擇期手術吧。”

“嗯，好的，如果後期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可以随時來找我，”李醫生點點頭，側過頭輕聲和她的學生叮囑着。

菁薇放下病曆本，又将闆凳仔細放回桌下。

沉重的腳步落在走廊，菁薇低垂着頭，腦海裡回蕩着醫生的話語，其實她早該習慣的，可當‘成功率30%’的字樣撞進眼底，喉間還是泛起鐵鏽味——和菁宸替她擋掃帚時濺在她嘴裡的血，味道一模一樣。

回病房的幾十步路程被菁薇走得極其緩慢——事到如今，菁宸還不知道自己的手術費對家庭來說是怎樣一份沉重的負擔。

“菁薇。”淮弈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時，菁薇正站在走廊盡頭，呆呆的看着消防栓鏡面。倒影裡，自己蒼白的臉與身後懸挂的“生命至上”标語荒誕地重疊，直到熟悉的音色覆上來，才将那層冰冷的鏡面擊碎。

菁薇了然的轉過頭，一個同她穿着一樣校服的人正沖着她走來，那熟悉的音容相貌不是淮弈還能是誰？

而後淮弈身後一張較為生疏的臉更是讓菁薇愣在原地——與淮弈有着三分相似的中年女性面孔，與淮弈不同的是那張臉線條柔和，有着溫和卻又強大的氣場，令人感到極起舒适。

似乎是注意到菁薇在看她，女人撩起耳旁頭發，側過頭，向她的眼神帶着寒暄的意味：“菁薇，好久不見，長這麼大了？”

“阿姨好，”菁薇從記憶抽回神來，禮貌的向淮弈的母親——蔡依打招呼。

淮弈本是來看望自己的遠方親戚的，卻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菁薇。

思及此，淮弈的目光掃過菁薇衣角的線頭，又落在她緊攥病曆本的手上——指節泛白，指甲縫裡還沾着顔料。那些她曾見過的，屬于書法生的溫柔繭子，此刻卻在顫抖。

“你身體不舒服嗎？”話出口才覺多餘。淮弈看見病曆本封皮滲出的汗漬，突然想起母親之前塞給自己的黑卡——那上面的數字，或許能讓眼前人不再這麼狼狽。但她隻是将挎包帶緊了緊，裡面裝着的奧數獎杯硌着肋骨，提醒她有些幫助，需要更小心翼翼地給予。

似乎是看出淮弈的心裡想法，蔡依推了推淮弈：“你倆多久沒見了，去玩玩。”

淮弈順從的應下，将手中的花籃遞給蔡依：“我一會就過來。”

看着蔡依走遠，淮弈快走幾步并肩至菁薇身旁，語氣依舊帶着冷意：“怎麼發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