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飄着小雨,細密的雨絲在風中斜斜地飄落,打濕了地面,映出一片朦胧的霧氣。
兩人一路從中營騎馬而行,馬蹄踩在水窪中,濺起輕微的水花。
到達地牢時,衣擺都已有些微濕。
進入地牢,潮濕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兩個值守的士兵舉着火把,一人在前面開路,一人跟在身後低聲禀報,“将軍,屍體是今早換班時發現的,額頭凹陷,皮肉都撞爛了。”
季凜的面色冷硬,眼神平靜,看不出來有什麼情緒起伏。
倒是走在另一側的方烈接了話,“撞牆而死?動靜定然不小,竟無人看住,簡直是廢物!”
那個士兵聽到訓斥,連忙哈腰,“将軍恕罪,主要是昨夜雨大,這地牢的通風口滲水進來,比平時的聲響大上許多,便也沒注意到。”
“哼!這麼不小心,仔細你的腦袋!”方烈伸手警告似的拍了拍身後那守衛的臉頰,“幸好是死了,要是逃了,有你們好受的!”
談話間,幾人已經來到了當初關押姜晚的牢房門口。
如今的這間牢房裡面仰面躺着一個已經失去氣息的男子。
男人依舊是赤裸着上身,頭發淩亂,臉上糊着血迹,額頭的部位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旁邊的士兵掏出鑰匙,打開牢房門。
方烈走進去,靠近了忽然皺起眉頭,捂住口鼻,“好臭。”
旁邊的士兵也有些驚訝,“今日這天氣也不大啊,怎麼才幾個時辰,就屍臭熏天了。”
季凜背着手站在外面,并沒有進去,目光落在地上的屍體,雙眼微微眯起,神色漸冷。
方烈從牢房内走出,瞧見季凜的神态,随即出聲,“大将軍,這屍體已經臭了,不如就拖出去燒了,以免蛆蟲污了此地。”
季凜盯着屍體,似有些出神,指尖輕撚,片刻後才淡淡道,“燒了吧。”
方烈聞言,舔了舔唇,立刻吩咐道,“快!拖出去燒了,以免瘟疫滋生!”
士兵領命,轉身去安排。
兩人離開那間牢房,沿着長廊走向深處。這一帶的牢房比起剛才的要好上許多。
石壁凹槽中的燭火微微搖曳,昏黃的光影在牆上來回晃動,雖不明亮,卻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地牢地形複雜,甬道交錯,每條甬道深處都有一間單獨的囚室,與外面的布局截然不同。
這些囚室更像是洞穴,厚重的鐵門之後,設施簡陋卻齊全,有床、椅子和桌子。
稱不上舒适,但與外面的環境已是天差地别。
兩人穿過甬道,來到一扇鐵門前。
囚室内坐着的那人,正是前日被姜晚踹了一腳的木巫師。
“倒是挺有閑情逸緻的。”方烈瞧着巫師盤膝而坐,閉目養神,神情自在,仿佛置身家中。
木巫師聽到了聲音,緩緩睜開雙眼。
方烈站在季凜身側,提起這段時間得到的消息,“夷國已經發現巫師失蹤的事情了,但木巫師在我們手上,有了人質,他們暫時沒有輕舉妄動,接下來該怎麼做,還請大将軍示下。”
季凜的目光落在木巫師身上,神色冷峻,沉默片刻後,隻冷冷吐出一個字,“等。”
方烈看似無意地說道,“倘若夷國願意以糧食換人,北疆百姓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他說着,瞥了季凜一眼,見其依舊面無表情,便自顧自地繼續分析,“不過也不太可能,畢竟快到冬季了,夷國邊境的糧産也不充足。”
季凜終于有了些許反應,“若夷國放棄了他,那會寒了多少夷國巫師的心。”
說罷,季凜便轉身離開牢房。
方烈盯着季凜的背影,目光忽然一轉,與那巫師相視一眼。
随後跟着一同離開。
出了牢房,季凜忽然停住腳步,對方烈說道,“你此次捉拿巫師有功,回軍鎮休息幾日吧。”
方烈一聽,受寵若驚,連忙躬身行禮,語氣中難掩激動,“謝大将軍!屬下遵命!”
方烈離開後,季凜獨自一人騎馬在路上慢行了很久。
到中營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時幽一直守在寝帳外的門檐下,見到将軍過來,立馬精神了。
“将軍。”他恭敬的喚了聲,音量明顯有刻意壓低。
季凜颔首,“醒了嗎?”
時幽搖頭,“前幾個時辰喝了藥,大夫說可能會昏睡一段時間。”
季凜沒說話,給了時幽一個眼神,他立馬領會跟了上來。
兩人來到軍帳。
季凜背手而立,聲音冷硬,“你命時冥去查清楚地牢中的那具屍體到底出自何處,還有那個逃走的獵戶去了哪裡,被誰所救。”
時幽、時冥,都是他從京都帶出來的親信。
時幽眼神閃過一絲疑惑,“那獵戶的死有蹊跷?”
季凜回想那具屍體,雖然身材和身上的鞭傷都很相似,但他那日對那獵戶施加了其他刑法,那具屍體的胸膛上并沒有那道刀疤。
屍體的五官雖被血迹和黏膩的頭發模糊不清,但僅憑鞭傷的皮膚依舊可以判斷。
這根本不是那個獵戶。
有人偷天換柱。
他目光一冷,“派人盯着方烈。”
時幽領命,正欲退下,季凜卻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此事務必謹慎,不要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