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并戰場,組建成體系的攘夷軍進行抗争,從兩年前至今,這其中承載多年經驗,一半人有五年以上戰争經驗的歸京軍的價值,似乎是無法被量化的。
而在一切幾乎要從零開始後,高杉真切地感受到無法反抗走向戰敗的絕望。
身手生澀的隊員,對敵人模糊不清的概念,一腔未經磨練的熱血,遲早塗抹在戰争留下的廢土裡……他無法想象:這世上真的存在攘夷軍獲勝的可能性嗎?
他窮盡所有,舉不出一條可能勝利的路。
在這樣理智的思考中,他決定隻救出老師就好。
吉田松陽入獄罪名是傳播反幕思想,和其他大鬧特鬧的家夥相比罪名并不算嚴重。幕府處行人有限,僅一個偏遠地區的老師還遠遠不到示衆的重量,最多隻有悄無聲息的秘密處行。
原本是這樣的。
他們這些學生的動作加重了老師的罪名,卻也延緩了老師的處到。
其實最令高杉意外的不是桂的隐瞞,而是軍醫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老師的下落,這是否說明他們的老師也被其他人特别關注?
在理智思考和感性擔憂中,高杉的方向偏移了。
……
從很早之前桂就知道,他們三人的視線并非同一方向,達成目的的手段不一樣,哪怕是同一件事也各自劃分輕重緩急,這樣總有一天分道揚镳。
比如在營救老師這件事上,他的主張是奪政江戶,堂堂正正把老師放出來。為老師起義本來就不是老師想看到的場面,他希望以老師能接受的方式去做。
但如今,軍隊如被燒空的田野,剛播入新種,他們不可能靠埋在泥土裡的種子引發一場大火,至少往後沉澱十幾年。
當然,需要沉澱十幾年的是奪政,在他們成功之前老師早已被處刑了。然後一開始認同他想法,現在打算無論老師是否理解都想救出老師的高杉,開始謀劃不擇手段的方式了。
他想,高杉是有些殘酷的任性在身上的。
看似不顧老師想法,實際為了營救老師,無論他做出怎樣事情,老師都不可能責怪他。
高杉暗中行動那段時間,完全負責傷員治療和物資籌備的軍醫非常忙,忙到深呼吸的時間都要計算,除非與他工作有關,否則幾乎不存在搭上話的可能。
沒辦法找久軍醫商量,難得焦頭爛額的桂煩躁幾天,發現軍醫把老師位置的情報告訴了坂田銀時,同窗無聲的肢體語言裡有他能看出來的無所适從。感謝軍醫抽時間跟銀時交流感情,總算有了能商量的人。
結果他問銀時對高杉的做法有什麼看法,坂田銀時說:“先随他去吧。”
桂:“你其實也想那麼幹嗎。”肯定的語氣。
銀時:“說沒有你八成也不信,有過,但是我不敢,我怕挨松陽揍,所以讓高杉去做吧,他已經做好被揍也要做下去的準備了,我們把軍隊撐起來就好。”
桂:“哎……”思考良久勉強的說,“好吧,這也是個方法。”
“畢竟碰上的是兩個任性同窗,計劃走向會這樣也正常。”
銀時:“?你在說誰任性,磨磨唧唧猶猶豫豫的家夥。”
是啊、無論他們當中哪個人任性,老師都不會責怪的,隻是他愧對吉田松陽最優秀弟子的稱号而已。
桂說:“不是家夥,是桂。”
真是抱歉啊,老師。
……
如此,又過了一個半月。
轉瞬即逝的日子裡,重生的攘夷軍迎來一場來自幕府的試探,正巧在新年。
因為同窗默認的支持,高杉不在,據點隻有坂田銀時和桂。
披铠甲打着德川旗幟的武士,和綁白抹額打着攘夷旗幟的武士,在人類相互鬥争多年的土地上又開始厮殺了。
此時,隊伍中的大部分隊員沒有經驗,好在有來自白夜叉的魔鬼訓練,隊伍養出一些虛張聲勢的架子,白夜叉本人更是一馬當先,無人能擋,幕府武士沒人是他的對手。
可是今非昔比。
交戰雙方懷抱各自的顧慮,戰鬥以幕府軍率先撤退為結果,算是成功糊弄了幕府的耳目,他們會适當誇大攘夷軍現在的實力。可他知道不一樣了,喪失在過去的一切,死去的人和流淌的時間,無法挽回,三年前的歸京軍不是長坂之前的攘夷軍,現在的攘夷軍不是過去的攘夷軍。
軍醫也有過這樣的感受嗎?
坂田銀時浴過血,全身隻有紅白黑三色,紅的是血,白是沒染血的衣服,黑是腹甲。
他的表情與愉快相距甚遠,手臂抱刀,半躺在樹齡有百年的大樹枝幹間休息,他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感覺,但并沒有受傷,身上幾乎是别人的血,那這是什麼。
樹下安靜的熱鬧起來。
坂田銀時突然懷念了辰馬的大嗓門,如今也已經聽不到了,雖然這人沒死,不知道下次見面是多少年後。
因為戰勝和新年,和後勤接軌休整的隊員們正在舉辦慶功宴,卻無人敢打擾他,态度隐約可見拘謹敬畏。
很難有人在戰場上跟随他的腳步了。
當初的那批人……
身心疲憊。
坂田銀時在樹上從傍晚躺到半夜,冷氣将染在衣服上的血凝結成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