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吹來一陣風,鼻子裡頓時鑽進一股難聞的藥水味,為了避免被藥水味嗆死,蔣勝擤了擤鼻子,睜開了眼睛。
雖然是半夜,底下黑漆漆的一片,但月光盈盈,蔣勝一睜眼就看到自己正站在樓頂——
邊緣。
他瞬間屏住呼吸,往回退了幾步,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安全“着陸”後,蔣勝四下一掃,發現自己正位于黎大校醫院的天台上,但周圍卻少了點什麼。
對了,他男朋友呢?
回頭一看,李澤杭正閉着眼躺在天台中央,睫毛很長,唇紅膚白,就像一個……睡美男。
他小跑過去,把人從地上半抱起來:“澤杭,醒醒。”
睫毛微顫,眼皮動了一下。
“睡美男”醒了。
不過“睡美男”的左臉上竟然有一塊灰,估計是剛才從火光滔天的城堡裡沖出來的時候沾上的。
李澤杭緩緩睜開眼,微微皺了皺眉:“這是哪裡?”
“校醫院。”蔣勝說。
為了避免被執行“家法”,蔣勝當然沒有将自己心裡的那一堆小九九告訴他,隻是輕輕幫他擦掉了臉上的那塊灰。
李澤杭從蔣勝懷裡起身,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找什麼東西,忽的眼睛忽然一亮——花盆旁邊正躺着他從藥品室裡偷出來的藥草罐子。
蔣勝啧了一聲:“我男朋友剛才不顧生命危險去幫我拿藥草……結果我們居然到了校醫院。”
潛台詞似乎是白跑一趟。
李澤杭捧着罐子走回來,說:“那些人偶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這裡的藥萬一沒法用怎麼辦?從那個城堡裡取出來的藥總不會有差錯。”
蔣勝這才明白他為什麼要以身試險,心頭一熱,捧起李澤杭的臉,狠狠親了一口。
李澤杭無情地掰開他的臉,又把他的手拉過來,放到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打開藥草罐子,拿出綠油油的,滲着汁水的藥草敷到蔣勝的傷口上。
還是沒有可以包紮的東西。
李澤杭的眼睛在蔣勝身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他羽絨服被劃破的地方,伸手一扯,撕下一塊衣料。
羽絨服的棉絮霎時飛了一地。
蔣勝縱容着男朋友“胡作非為”,又看着李澤杭用那塊衣料将扶着藥草傷口纏好,系結。
大功告成,李澤杭正要起身,忽的被往前一帶,跌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之中。
李澤杭沒掙開蔣勝,隻是擡起眼睛,用一種“找揍嗎?”的眼神警告他。
蔣勝不知死活地笑了笑:“你把我衣服撕了,所以咱們算扯平了。”
李澤杭瞥了一眼他身上破破爛爛的羽絨服:“說好的‘任我處置’呢?”
竟然有種恃寵而驕的意味。
蔣勝的心頓時軟成一片,低頭一看,李澤杭的眼睛裡裝着一枚月亮,水靈靈的,攝人心魄。
他向來覺得李澤杭長得好看,但這一刻,特别好看。
偏過頭,緩緩湊了過去——
忽然,他耳朵一動,聽見樓梯口似乎傳來一點動靜,眼角餘光跟着一瞥,竟然看見天台門口閃過一個黑影。
預想當中的吻沒有落下。
李澤杭睜開眼睛,隻見蔣勝已經飛奔到了天台大門,他忙從地上起身,跟了上去。
“怎麼了?”李澤杭問。
蔣勝順着樓梯往下跑,說:“我剛才好像看見林修元了!”
“林修元?”李澤杭驚訝道。
樓道一片昏暗,聲控燈集體“罷工”,一盞也沒有亮。
月亮像一幅畫似的,被框在窗戶中間,乳白色的月光影影綽綽地從窗外灑到醫院的走廊上,照出一地清寒。
蔣勝覺得眼前這個畫面好像有點眼熟。
“澤杭,你有沒有覺……”
蔣勝往後一伸手,想拉住李澤杭,卻隻抓到了一團空氣。
回身一看,哪有李澤杭的蹤影!
他第一反應就是李澤杭還在天台上,于是心急如焚地把台階當跨欄,三兩步跑回了頂樓。
然而,頂樓空空蕩蕩。
蔣勝懊惱地踹開腳邊的一顆石子,心想難得的花前月下,不跟男朋友卿卿我我,他媽的閑得去追什麼人呢!還把人給搞丢了!
“啊!”
忽然,樓下傳來一聲尖叫,縱然蔣勝有天耳通,但那個聲音十分短促,他一時分辨不出是不是李澤杭的。
心裡一驚,以至于蔣勝下樓時,發現自己的手心比樓梯扶手還涼。
那個聲音消失了,空蕩蕩的走廊昏暗幽森,一扇扇緊掩的房門看起來仿佛令人窒息的棺材闆。
“啊!”
尖叫聲再次傳來,仍是急切短促,但蔣勝這次敏銳地捕捉到了聲音來源。
在洗手間。
他快步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月光灑下,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校醫院的洗手間在走廊的西北角,左右分别是男廁和女廁,中間是洗手池,洗手池上面是一塊大鏡子。
“滴、答、滴、答。”
水龍頭滴着水,那滴水聲在靜谧的空間中被清晰地放大了數倍。
蔣勝伸手按了一下牆面上的開關,果然,燈打不開。
那面鏡子倒映出一個黑漆漆的人影。
蔣勝擡眼一看,鏡子裡的人影和自己差不多高,但看不清臉卻是黑乎乎的一團。
後背一涼,他感覺有人站在自己身後。
但轉過頭,後面空蕩蕩的一片,哪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