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出來!”林聽的聲音帶着一絲哽咽,卻更加用力地握緊那雙冰冷的手腕,身體前傾,幾乎将額頭抵上她汗濕的額頭,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呼吸!跟我呼吸!吸氣——!”
她像一具被驟然切斷提線的木偶,身體猛地停止了抽搐。脖頸上那自殘的巨力瞬間消失,雙手無力地從小敏的鉗制中滑落,軟軟地垂在身側。喉嚨深處那恐怖的“嗬嗬”聲戛然而止。
随即,如同溺水者終于沖破水面,她猛地倒抽了一口氣!那聲音嘶啞、破碎,帶着撕裂般的痛楚,仿佛要将整個胸腔都吸進去!緊接着是劇烈的、無法抑制的嗆咳,身體蜷縮成一團,痛苦地痙攣着,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内髒嘔出來,淚水混合着冷汗洶湧而下。
她終于睜開了眼睛。
瞳孔在昏暗中失焦地放大,裡面盛滿了未散的、粘稠如墨的極緻恐懼,空洞地瞪着天花闆,仿佛還陷在那片血色的深淵裡,尚未完全掙脫。身體依舊在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如同寒風中最後一片枯葉。
林聽的心跳如擂鼓,後背也驚出了一層冷汗。她松開握住手腕的手,那冰冷的觸感和巨大的力量殘留讓她指尖發麻。她看着身邊人如同從地獄爬回、隻剩半條命的慘狀,胸口被巨大的心疼和後怕填滿。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動作極輕、極緩地,伸出雙臂,将這個顫抖不止的、冰冷的身體,小心翼翼地、堅定地擁入了懷中。
懷抱并不十分溫暖,甚至也在微微發抖。但這是一個真實的、活着的、屬于“林聽”的懷抱。
她僵硬的身體在接觸到這具溫熱的軀體時,猛地一震。後背那盤踞的冰冷烙印似乎被這活人的體溫灼痛,瑟縮了一下。空洞的瞳孔終于有了一絲微弱的聚焦,艱難地、一點點地轉向林聽近在咫尺的臉。
林聽的臉在昏暗中有些模糊,隻有那雙眼睛,清晰地映着窗外微弱的天光,裡面沒有恐懼,沒有退縮,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種磐石般的堅定。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下巴輕輕抵在她汗濕的頭頂,用身體傳遞着無聲的承諾:我在這裡。深淵沒能帶走你。我抓住了。
她僵硬的身體在林聽的懷抱裡,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松弛下來。那無法抑制的顫抖并未停止,但頻率在減弱。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浸濕了林聽肩頭的睡衣布料。她将臉深深埋進林聽溫熱的頸窩,像尋求庇護的幼獸,喉嚨裡發出壓抑到極緻的、破碎的嗚咽。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萬籁俱寂,隻有兩人交疊的心跳聲和壓抑的抽泣在黑暗中起伏。林聽維持着擁抱的姿勢,像一座沉默的堡壘,用自己的體溫和存在,為懷中這個剛剛從深淵邊緣被拉回的靈魂,構築起一道微弱卻無比堅固的防線。她輕輕地、有節奏地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撫一個受驚過度的孩子。
這一次,當那冰冷絕望的巨爪扼住咽喉時,有人聽見了她的無聲呐喊,并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将她從永恒的墜落中,硬生生拽了回來。
下一次呢?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蛇,悄然滑過林聽的心底,讓她環抱的手臂收得更緊。但她立刻将這個念頭狠狠壓了下去,隻是更輕、更堅定地哼起了那首荒腔走闆的、屬于她們童年的歌謠。歌聲在寂靜的房間裡低低回蕩,笨拙,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