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這樣了!**
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破曉的晨鐘,在她心底轟然敲響,驅散了懊悔的陰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磐石般的決心。她不再試圖去“拽”她出來,不再奢望用玩笑驅散她的恐懼。她明白了,那片深淵是她必須獨自跋涉的黑暗戰場。但她林小敏,絕不再是那個隻會在岸邊焦急呼喊的旁觀者!
她要成為她的**磚窯**!像當年那個廢棄的、陰暗的、卻能隔絕惡犬的磚窯一樣!
林聽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依舊帶着哭腔的聲音,湊近懷中人的耳邊,用從未有過的、低沉而堅定的語氣,一字一句,如同許下最重的誓言:
“聽着,”她的聲音帶着淚水的濕潤,卻無比清晰,“我知道那個地方…很黑,很冷,有…有很可怕的東西。”她無法想象那具體是什麼,但懷中人每一次瀕死的掙紮都告訴她,那是超越想象的恐怖。“我進不去,也…也打不過它們。”她坦承自己的無力,聲音卻更加堅定,“但是!”
她微微拉開一點距離,雙手捧起懷中人冰涼汗濕的臉頰,強迫那雙依舊殘留着空洞恐懼的眼睛看向自己。林聽的臉上淚痕未幹,眼睛紅腫,但那眼神卻像淬煉過的鋼鐵,燃燒着不容置疑的光:
“隻要你在裡面,感覺到一點點害怕,一點點冷,一點點撐不住的時候…”她的拇指用力擦過對方臉上冰冷的淚痕,仿佛要擦去那深淵的印記,“你就拼命想!想那個磚窯!想我們躲在裡面的樣子!想外面那隻蠢狗叫得多兇,但我們靠在一起,心砰砰跳,又怕又覺得刺激!想後來我們跑出去,一人一半的橘子冰棍,甜得牙都要掉了!”
林聽的語速越來越快,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熾熱:
“想河邊!想水漂!想我書包裡攢的那些扁石頭!想我媽熬的、齁甜齁甜的冰綠豆湯!想這張破紙條!”她騰出一隻手,從自己睡衣口袋裡掏出那張被揉得發皺、畫着桃子和鬼臉的紙條,用力塞進對方冰冷的手心,讓那粗糙的紙張緊緊硌着皮膚,“想‘磚窯安全’!想‘狗走了’!想‘我在’!”
她幾乎是在吼,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回蕩,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力量:
“你就拼命地想!把它們當成磚頭,一塊一塊砸過去!砸向那些追你的黑東西!讓它們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外面有光!有灘塗!有冰棍!有我!我就在磚窯外面守着!我哪兒也不去!”
“聽見了嗎?”林聽的額頭抵上對方的額頭,灼熱的呼吸交融,淚水混合在一起,“拼命想!用盡你所有的力氣想!這是我們的暗号!我們的武器!磚窯安全了!狗走了!我在!”
懷中人的身體不再顫抖。那雙空洞的眼睛,在林聽近乎燃燒的注視和滾燙的話語中,艱難地、一點點地重新聚攏了焦點。淚水依舊無聲地流淌,但那不再是純粹的恐懼和絕望,裡面混雜了一絲難以置信的微光,如同在無盡黑夜中,第一次看到了遠方燈塔的輪廓。
林聽的誓言,像滾燙的烙鐵,帶着舊日陽光的溫度和此刻決絕的力量,狠狠地烙印在她被深淵凍僵的靈魂上。那不是虛幻的安慰,是具體的坐标,是戰鬥的号角,是她在黑暗深淵中,唯一能抓住的、來自“光”的坐标。
窗外,天光徹底大亮。一縷金色的陽光,終于艱難地穿透了厚重的雲層,斜斜地照射進來,恰好落在她們緊握的、塞着那張紙條的手上,照亮了紙條上那個歪歪扭扭的桃子和旁邊吐着舌頭的鬼臉。
磚窯的門,從未真正關閉。守窯的人,此刻才真正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