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漏聲未散,雲清岚端坐在自己的賬内,今夜不知為何心神不甯。明日午時便是封印最好的時候,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值夜的人也有他們淩霄閣門内的人。
幽魂谷的夜空忽然裂開一道紫電,雲清岚指尖的傳音符驟然自燃,火光照亮他瞳孔中倒懸的山影——整座蛇窟正在緩慢隆起,嶙峋怪石如同巨蛇蛻下的鱗片般簌簌剝落。
什麼情況,地面突然一陣地動山搖,雲清岚翻身出賬,看清外面的情景,眼前的幽魂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夜幕中的天空烏雲密布,十幾米粗壯的閃電在烏雲裡翻滾,一道道的光芒亮如白晝,雷聲轟隆隆,仿佛在預警什麼。
緊接着,暴雨傾盆而下,雨滴在觸地瞬間凝成冰錐,将三名禦獸山莊弟子釘死在泥沼裡。谷中越來越的霧氣聚集在一塊,沿着地面裂縫不斷地往上升起。
“救……!”一位合歡宗女修的呼救戛然而止。她繡着桃花的衣袖被泥浪吞沒前,雲清岚看見她發間銀簪迸發的護體靈光——那是足以抵擋金丹修士一擊的法器,此刻卻如薄紙般碎裂。
“撤,快往後撤!!”人群中有人在指揮,負責夜間值守的弟子有幾個人勉強結陣護體,也抵不過洶湧而來的巨石,瞬間靈體破碎,被壓在下面,了無生息。
都是些年輕的修士,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他面前不斷地消逝。
雲清岚身形一動,準備前去支援,忽聞聽後後方賬内傳來熟悉的聲音,似乎特别痛苦的樣子。
“蕭燼?!”雲清岚轉頭看到蕭燼正捂住心口跪倒在地,眼尾迸裂出血紋,額間的魔印也若隐若現,魔氣化作黑霧纏繞指尖,額間滿是冷汗,見到來人,擡眸看了一下,喚了一聲,“師尊……”
魔氣入體?雲清岚不假思索地坐下,催動靈力,替他護住金丹,純正的劍氣沖散了魔氣的凝聚,蕭燼的臉色也稍微好上一點,但眸中的紅色還未消散,眼中的視線并無聚焦,這熟悉的一幕,恍如看到那日在那條村子所發生的事,像是有什麼東西操控了他的意志一樣。
雲清岚不敢懈怠,時間也刻不容緩,快速在他的金丹裡設下幾道簡單的封印,穩住他的内核,掌心也劃上淩霄印按上蕭燼眉心,進行緊急處理。
“現在可好?”雲清岚在前面接住有些脫力的蕭燼,探查脈絡,經脈暫時穩定下來,看了一下四周,立即說道,“撐着點,此處你不宜久留 ,速速離開。”說罷,從懷中拿出幾張符箓塞到蕭燼的手中,起身禦劍離開。
“師尊……”蕭燼望着人影消失在茫茫夜雨中,緊緊地攥緊手中的符箓。
地動山搖間,蛇窟徹底崩塌,萬丈蛇影破土而出時,伴随着還有各種毒蟲,都從蛇窟裡面鑽出來,最先消散的是百蠱門弟子——他們像被抽幹的皮囊般癱軟在地,體内爬出無數蛇蟲,彙成溪流繼續往前延伸,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修士們的慘叫聲連連,簡直是人間煉獄。
“厲無鋒!!”雲清岚在空中找到那個罪魁禍首,伴随着山體第二次震顫時,他正禦劍掠過東側隘口。懸壺劍氣劈開墜落的巨石,卻救不下崖邊整隊淩霄閣弟子——他們像被蛛網黏住的飛蛾,在泥流中徒勞地揮舞手臂。最年輕的弟子甚至沒來得及掐訣,泥沙已灌入他大張的口鼻,将最後的驚叫封進永夜。
“西南三裡有生還者!”徐琬莠的傳音混着咳血聲,雲清岚調轉劍鋒時,餘光瞥見厲無鋒的血色鍊劍正刺入一名淩霄閣弟子後心。那弟子懷中還抱着封印用的靈石,碎裂的靈石與他的識海同時炸開,藍光映亮厲無鋒癫狂的笑臉。
“找死!”懸壺劍直取厲無鋒咽喉,卻在半空被沖天而起的毒瘴阻隔,雲清岚的護體劍氣與毒霧相撞,他連連後退幾步。
邢正業突然從天而降,攔住他的舉動,雲清岚正氣在頭上,氣血翻湧,劍指着對方,低沉地問道,“邢莊主,您這是何意?”
“雲小友,現在不是私下鬥毆的時候,還有人等着我們去救。”邢正業指了指了下方,此時,他指揮着自己養育的靈獸,正奮力地救援每個弟子。
“我來攔住他,”邢正業見雲清岚有些動搖,立馬喚了一聲,“再不去就……”話音未落,雲清岚的身影如流光掠向某處。
“雲師兄!”
“是雲師叔!!”元洲等人正在和那些臭蛇蟲糾纏,被逼的連連後退,有幾個弟子不慎被咬傷,傷口處潰爛流出黑血。
“後退!!”雲清岚喝道,身形翩動,帶着殺氣騰騰的劍氣劈開一條路,那些彙聚在一起的蛇蟲立馬分崩離析,但很快又聚集在一起,趁着這短暫的空隙,雲清岚拉起幾位弟子騰身而起,來到一處還算安全的位置。
“此處暫時安全,元洲,照顧好他們。”
“是。”元洲還未回話,雲清岚的身影又消失了。
雨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雲清岚穿梭在每個山谷間,盡可能尋找幸存的身影,他發給金子墨的傳音收到了回複,一個徹徹底底的噩耗。
封印不成,禍亂即将蘇醒,金子墨和其他弟子在裡面并沒有活埋,但也受傷不輕,幸好聶鵬海在裡面保護了他們,但也撐不了多久,還望雲清岚給他們指出一條路來。
“起陣吧,”邢正業的身影落下,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的雲清岚,無奈的歎氣,“這一戰,終究還是要來的……”
“……”雲清岚愠怒地看着他,心中難免不懷疑他是否也在其中摻了一腳,但望着他的靈獸和弟子都在全力救援其他門派的弟子,不像是假意。又看向一旁緩緩落下的莫懷空,他捋了捋手中的拂塵,道,“鎖龍陣即将成了,還差一點。”他輕笑,望着雨幕中的一切,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