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平長信來洛園,身後跟着一人,張伯帶到正堂入坐。
洛時及過來就見到一個儀表堂堂,頭戴軟腳幞頭,留着工字胡,很典型的宋代中年男子。
“三爺,早!”
“時郞,早!這是呂正,郎中,是我多年的好友。”
洛時及雖不知為什麼請來郎中,但古人重禮節,遂雙手作揖,道:“呂先生,晚輩洛時及。”
“洛郎君果然一表非凡,我可是看了仲言的信後,立馬就來了臨安。”呂正說話時,上唇胡須的兩端略微向上翹起,“按你說的劁豬後便沒了腥臊味,不知是從何處得知。”
早就準備好的說詞:“偶然看到一本嶺南風土遊記,上面寫了此法,也是想證明此法子是否可行,才拜托三爺尋人。書中還提到,去勢後的豬吃得食少也長得更快。公豬和母豬都可以,在剛出生十天後去勢最佳,其它書中就沒有再提及了。”因為我也不知道了。
呂正摸了摸胡子,思索了會,道:“這到是有理可依,劁豬書中卻有記載,是為了防止公豬發情,破壞豬群和諧,但母豬為何也要去勢?
“劁豬後母豬性情也會變得溫順許多,豬肉腥臊味就沒了。”
“說得不無道理,那咱們去抓幾隻豬試一下?”
幾人來到最近的草市,正是早市之時,人頭竄動。
在草市能見着幾個世家郎君,後頭還跟着仆從,很是稀奇,人們都張頭觀望,行人也都盡量避讓。平長信護在洛時及身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避免讓一些挑着擔推着車的人撞了。
呂正瞧了一眼,對洛時及産生了好奇。
“洛郎君,可會挑豬?”
“不會,我會喂豬。”洛時及一本正經的回應。
“哈哈……洛郎君還是幽默風趣之人!”
“豬還算好養不挑食,你吃什麼就可以給豬喂什麼。”
“哈哈…”
“呂正,去挑豬!”走到一豬販前,平長信道。
呂正也不再多言,隻見四個竹籠中或站或卧着十來個黑色小豬,尾巴搖擺着,哼哼唧唧。
豬販看着他們非富即貴,有些局促的問道:“幾位官人,是要買豬崽子?”
“有去勢的豬崽子嗎?”
“這……這沒有。”
“有生下來沒超過十日的嗎?”
“有一隻。”豬販從竹籠中抱出一隻,小豬崽溫順到躺在懷裡。
“洛郎君,這頭小豬皮毛光滑,眼睛妃紅色,耳朵豎立,四肢有力,是頭好豬。”呂正邊說邊給洛時及看小豬的各個部位。
洛時及聽得認真,颔首示意,但心裡也奇怪,郎中竟然會挑豬!
豬販笑眯眯地道:“官人眼慧,這頭豬是一窩中長得最好的。”
幾人在草市看了半個時辰,一共買了十頭,兩家各五頭。全部拉回了平府,先養在馬廄裡。
大家在洛園吃了午飯,休息了會兒,便去馬廄看呂正劁豬。
洛時及拿出酒精:“呂先生,可以先用棉花沾這個擦拭刀具和去勢的部位,傷口不易感染,恢複快。”
呂正接過瓷瓶,揭開布塞,“阿嚏”一股濃郁到刺鼻的酒氣直面撲來,“這是酒?”
“嗯,濃高較高。”
呂正還想再問,卻看到平長信的眼神,隻好先把這事放一邊。
抱起一隻小豬,放到桌上,兩個男仆各抓着前後肢,然後像撸狗一樣安撫它。等小豬狀态平靜後,按照洛時及說法用酒精淨了手和工具,又在小豬腹部用酒精擦拭,找準部位,非常快速的一刀下去。小豬掙紮嚎叫,呂正動作迅速,不一會兒去勢完成,灑上藥粉。
洛時及看得一愣一愣地,劁豬手法不比現代的外科手術。
“呂先生,傷口不縫合嗎?”
“縫合是什麼?”
現在正是一個好機會,洛時及開口道:“呂先生,我在一本書上看的,對于傷口可以用線縫合,就像縫衣服一樣,能止血,傷口比尋常處理方法要愈合得快,還能減少反複發作。要不,借這個機會也試試?”
呂正看着洛時及,心中很是驚訝,這次沒問什麼,隻點了點頭。
“呂先生,可有短暫能讓豬散失痛感,起麻痹作用的藥嗎?”
“有,但我不會縫合。”呂正從藥箱中拿出麻沸散。
洛時及會縫衣服,如果沒有麻醉藥他不敢上手,壯着膽子道:“我來試試。”
“時郞,需要人怎麼配合你?”平長信聽了這大膽的想法也是一驚,但他相信少年。
“需要一根繡花針,不能生鏽,銀針最好,還需要馬鬃。”
男仆在馬頸上剪了馬鬃,洛時及把馬鬃穿過銀針先用沸水煮了兩刻鐘,然後再浸泡在酒精中。
呂正在小豬傷口處塗了麻沸散,少頃,麻沸散的藥效發揮作用,洛時及雙手用肥皂團仔細洗了三遍,然後也在酒精中浸了一遍。
呂正仔細瞧着洛時及的一舉一動,心中升起許多疑問,都壓在了心裡,其它人也都未出聲。
洛時及拿起針線,在腦中演變了很多次,深吸一口氣,針紮入皮肉中,見豬沒有掙紮,才快速縫了兩針,打結,斷線,擦酒精,撒藥粉,一氣呵成。
擡頭見呂正疑惑的看着他,耐心解釋道:“小指節長的傷口縫兩三針就可以了。”
十隻豬,為了試驗酒精和縫合的效果,分了不同的傷口處理方式。
太陽落山前終于結束,洛時及縫了幾個小豬崽覺得心身疲憊,要是換成人,他是萬萬下不了手的,高度的集中和思想包袱,讓他更加敬佩醫生,他們的信念太強大了。
平長信想讓洛時及先休息會兒,他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不先解了呂正的疑惑,估計是沒法好好休息的。
幾人來到平長信書房,李威在院子門口守着,不讓任何人進。
洛時及要了筆墨,把印象中的手術工具樣式畫了下來。他傳播的隻是認知理念,關于外科手術甚至内科,是需要這個時代的郎中去探索和實踐的。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冷漠的人,這時才看清自己内心,他是希望能盡自己最大努力來幫助這個時代的人。
把畫稿交給呂正:“呂先生,這是縫合會用到的工具,與您剛使用的木勾有些類似。用銀打造,越精細越好,這個鉗環手指要能套入,鉗尖有彎頭和直頭……這是剪刀和刀……這個鑷子是用于夾取細小的物品,用力時閉合,無力時會張開……。”他沒有文字注解,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麼寫才合适,邊說邊用手模拟工具的使用,“至于縫合的線除了馬鬃,嗯……三爺,琴弦是用什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