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過世得早，父親拉扯林子他們幾個小兄弟。他曾經找過一個後老伴，讓林子一頓鬧給鬧跑了。老父親就隻好一個人頂着個門戶過。如果不是林子回來，他就每天蹲在竈台邊吃點剩飯。

盡管是素炒韭菜，屋子裡還是彌漫着菜的香味。

母親在世的時候，父親是一個樂觀的人。他年輕的時候當過十幾年的兵，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55年評銜，他一個大老粗弄上個少尉。在北大荒，天天晚上給兒子講他打仗那些事。講到興起處，他會驕傲地說：“但凡念二年書，我也能混個師旅團長地幹幹！”

這話林子信，父親曾經離發達就差一步。

林子家有兩個大相框，全是爹當兵時的照片。有他一身戎裝别着小手槍的，有他參加省軍區運動會和戰士的合照，還有他斜跨自行車的休閑照。那時候他在省公安縱隊，省政府當警通排排長。早上出操，他身披大紅授帶，站在上千人的隊伍前，一聲口令，三軍雷動。

吃了沒文化的虧了。來北大荒，種了一輩子地。

老伴沒了，兒子念書走了，他成了孤家寡人。下班回家，他一頭紮進菜園子裡，天不黑透不進屋。歇下來也是悶頭吸旱煙，一句話也沒有。

養了四個大學生，全農場都出名，還要天天下地，天天一個人過日子。想到這裡，林子的鼻子一下子酸了。

天黑透了，父親還是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