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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06 分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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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如與青梅竹馬的洛君對坐在竹桌旁,她指尖輕撚素蘭色衣袖,看他将脆梨切成兩半,清甜的汁水順着果肉紋路滲出,不經意間沾濕了兩人交疊在桌沿的袖口,恰似這歲月裡無聲浸潤的情意。

竹桌旁,素蘭衣衫的覓如托腮望着青梅竹馬的洛君,看他指尖執刀将脆梨剖成兩半,清甜的汁水順着果肉裂隙蜿蜒而下,忽地沾濕了她垂在桌沿的袖口,亦濡濕了少年腕間那截青竹色的袖邊,恰似他們打小就着梨香生長的光陰,連碎落的甜意都浸着未言說的親昵。

江南的暑氣在六月裡漫得稠厚,平陽宛城西子湖畔的風裹着荷香掠過覓府大宅後院的竹籬,将竹桌上青瓷壺裡飄出的碧螺春霧氣吹得散了又聚。素蘭色襦裙的覓如蜷着腿坐在竹凳上,裙角繡着的纏枝蓮紋随着動作輕輕晃悠,發間一支銀鑲白玉簪墜着的流蘇,也在鬓邊顫出細碎的光。她瞧着對面的洛君垂眸執刀,少年青竹色的衣擺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畔系着的雙魚玉佩——那是她去年上元節用攢了許久的月錢求來的,說是能護持姻緣長久。

“當心手。”覓如的聲音細若蚊蚋,指尖無意識地絞着袖口疊起的軟緞。洛君擡頭時,額前碎發掃過眉骨,那雙總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落着認真的光,刀刃切開脆梨的“咔嚓”聲混着竹影搖晃的簌簌響,金黃的梨肉裡滲出的汁水順着刀背滑到他手腕,在青竹色的袖料上洇開一小片深痕。“你瞧,”洛君将半塊梨遞過來,指尖蹭着果肉上晶瑩的汁液,“今年的梨比去年的甜。”

覓如伸手去接時,袖口不慎擦過他沾了汁水的手腕,素蘭色衣料霎時暈開濕痕。她“呀”了聲縮回手,耳垂卻先紅了,像新摘的楊梅浸在露水裡。洛君低笑出聲,從袖中摸出一方月白帕子,沒去擦自己的袖口,反倒輕輕按在她腕間:“怎的還像小時候一樣,碰着點事就慌。”帕子上繡着的并蒂蓮圖案蹭過皮膚,帶着他身上慣有的皂角香。覓如盯着他指節分明的手,看他将帕子疊成小塊壓在她手邊的梨核旁,忽然想起方才風過時,他發間似乎落了片粉白的薔薇花瓣,卻又在她想張口提醒時,被他擡手撫散了。

竹桌下,不知何時鑽來的三花小貓正用爪子撥弄着滾落的梨核,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呼噜聲。覓如撿起桌上那半塊梨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順着舌尖漫開,眼角餘光瞥見洛君正用竹刀細細刮着梨核上的果肉,陽光透過竹隙在他側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連睫毛的影子都落得溫柔。她含着梨肉,忽然覺得這滿院的蟬鳴與荷香都成了背景,唯有眼前人袖口那片被梨汁沾濕的青竹色,和自己袖上那點素蘭色的濕痕,像極了去年冬日裡,她偷偷在他窗紙上拓下的那對并蒂蓮,正被這江南的暑氣,慢慢洇進彼此的歲月裡。

竹影在青磚地上篩出碎金,三花小貓忽然豎起尾巴竄向月洞門,驚得廊下挂着的鹦鹉撲棱翅膀,學舌般叫了聲“吃茶”。洛君擱下竹刀去撿滾到腳邊的梨核,青竹色衣袖滑落時,腕間那道幼時爬樹留下的淺疤在陽光下若隐若現。覓如望着那道疤,忽然想起七年前他為護她被野狗追咬,如今疤痕淡得像宣紙上暈開的淡墨,卻總在她看見時泛出細密的疼。

“前幾日你說想去寒山寺看銀杏,”洛君将梨核丢進竹簍,聲音被穿堂而過的風揉得溫軟,“待秋涼些,我雇輛青布馬車陪你去。”他說話時,指腹無意識摩挲着竹桌邊緣的裂紋——那是去年元夕他倆偷放煙花時,不慎被火星燙出的痕迹。覓如指尖繞着帕子上的并蒂蓮流蘇,想着寒山寺的銀杏葉落在他發間會是何種模樣,卻聽他忽然輕笑:“怎的又走神?莫不是還惦記着方才弄髒的袖口?”

她臉頰微燙,低頭去看素蘭色衣袖上那片淺濕的印子,梨汁的甜香混着他帕子上的皂角味,竟在布料纖維裡洇出幾分執拗的纏綿。洛君忽然傾身向前,指尖輕輕拂過她鬓邊:“方才落了片薔薇。”他的指尖帶着切梨時殘留的微涼,擦過皮膚時激起細密的顫栗。覓如猛地擡眼,撞進他盛滿笑意的眼底,那裡倒映着她素蘭色的身影,還有身後開得正盛的一架荼蘼。

遠處傳來二姐醉夢甜哼着的吳侬小調,夾雜着廚房方向傳來的鍋鏟碰撞聲。洛君收回手時,順手将她面前的青瓷杯往前推了推:“茶要涼了。”覓如捧起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蔓延至心底,忽然想起今早去廚房時,看見他偷偷往她的蜜餞罐裡多塞了兩塊桂花糖。竹桌上的梨核被陽光曬得發暖,三花小貓不知何時又溜了回來,正用爪子撥弄着洛君腳邊的青竹色衣擺,像在撥弄一段被時光浸軟的青梅往事。

竹簾被風卷得揚起一角,露出院外那株歪脖子老槐樹,去年洛君為她摘槐花時踩斷的枝桠,如今已抽出新綠的嫩芽。覓如盯着那片新綠出神,忽覺指尖一涼,原是洛君将半塊梨遞到她唇邊,果肉上還挂着晶瑩的汁水,在陽光下晃出細碎的虹彩。“嘗嘗,”他的聲音帶着笑意,“核兒都替你剜幹淨了。”

她張口咬下時,梨汁順着嘴角滑落,洛君眼疾手快用帕子替她拭去,指腹擦過下唇時,兩人都頓了頓。覓如慌忙低頭,卻見他青竹色的袖口上,那片被梨汁沾濕的痕迹正慢慢暈開,像宣紙上洇開的墨,恰好與她素蘭色衣袖上的濕痕遙遙相對。三花小貓跳上竹桌,爪子扒拉着洛君手邊的梨核,尾巴卻輕輕掃過覓如的手背,癢得她忍不住蜷起手指。

“前兒在書鋪見着本《吳地風物志》,”洛君收回手去翻找袖袋,掏出張折成蝴蝶形狀的桑皮紙,“裡頭畫着寒山寺的銀杏,說是樹齡有三百多年了。”紙蝴蝶展開時,邊緣用墨線勾勒着細密的葉脈,背面還題了句“待到霜華滿樹時”,字迹是他慣有的清朗風骨,卻在末尾處多了個未幹的墨點,像是落筆時指尖微顫。

覓如指尖撫過紙頁上的銀杏圖案,想着他若在樹下讀書,陽光透過金黃的葉子落在書頁上,定比畫裡還要好看。忽聽隔壁院傳來八妹醉夢熙練劍的呼喝聲,伴着木劍劈砍在木樁上的“砰砰”響,驚得檐角的銅鈴叮當作響。洛君聞言笑道:“你這八姐,怕是把木樁都當成江湖惡人了。”

話音未落,醉夢熙的聲音已隔着竹籬飄來:“洛君哥哥!覓如姐姐!晚飯想吃糖醋排骨還是糟熘魚片?我剛跟廚娘學的!”覓如聽得撲哧笑出聲,想起今早還見八妹偷偷往劍鞘裡塞菜譜,此刻倒像模像樣地問起菜色。洛君揚聲應道:“随你八姐心意,隻是莫要把糖錯當成鹽了。”

竹桌上的青瓷壺又飄起白霧,覓如望着洛君替她續茶時垂落的睫毛,忽然覺得這江南的夏日漫長而溫柔,就像眼前這片被梨汁沾濕的袖口,濕痕終會幹透,卻在布料纖維裡留下了永恒的甜意。三花小貓跳上洛君的膝頭,爪子扒拉着他腰間的雙魚玉佩,而他伸手撫着貓背的模樣,恰似多年前在巷口替她拾起掉落的發簪,指尖的溫柔從未改變。

竹影斜移至洛君膝頭時,三花小貓忽然弓起背跳上院牆,驚飛了停在荼蘼架上的白蝶。覓如望着蝶影掠過洛君發頂,忽覺他耳尖比方才又紅了些,像被晚霞染透的雲。她低頭攪着杯中的碧螺春,看茶葉在青瓷杯底旋出細小的漩渦,忽然想起今早替他整理書箱時,在《詩經》夾縫裡看見的半片幹花——那是去年清明她簪在鬓邊的桃花,如今夾在“蒹葭蒼蒼”那頁,花瓣脈絡都壓得透明。

“你瞧這梨核,”洛君忽然将剔淨的梨核遞到她眼前,青竹色袖口随着動作滑到小臂,露出腕間那串她編的紅繩,“像不像你去年在靈隐寺求的平安鎖?”梨核被他刮得光滑如玉,頂端凹陷處果然透着幾分鎖形輪廓。覓如伸手去接時,指尖與他相觸,兩人同時縮回手,梨核“嗒”地掉在竹桌上,滾進方才小貓撥弄出的淺痕裡。

院外傳來二姐醉夢甜喚八妹收劍的聲音,夾雜着菜刀剁在砧闆上的“笃笃”響。洛君起身去關半開的竹窗,青竹色衣擺在風裡揚起,腰間雙魚玉佩相撞發出清響。覓如望着他的背影,見他擡手拂去窗棂上的蛛網,指節在陽光下泛着暖玉般的光,忽然想起上個月他替她抄經時,指尖沾着的墨漬也是這樣的顔色。

“明日想去畫舫看雨麼?”洛君轉身時,窗紙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與她的影子交疊成模糊的團,“船家說新采了蓮蓬,可做蓮子羹。”他說話時,目光落在她素蘭色衣袖上那片幹透的梨漬,那裡已褪成淡淡的淺痕,卻在布料紋理間留下了不易察覺的褶皺,像極了他藏在書箱底的那封未寄出的信,折痕裡全是不敢宣之于口的字句。

覓如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的并蒂蓮刺繡,想着畫舫聽雨時,雨滴落在荷葉上的聲音,會不會像他每次偷偷看她時,心跳的節拍。三花小貓不知何時又溜回竹桌下,爪子正扒拉着洛君掉在地上的梨核,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咕噜聲。竹桌上的青瓷壺已不再冒熱氣,唯有杯底殘留的茶漬,在陽光下映出細碎的金光,如同他們打小就着梨香生長的光陰,每個平凡的瞬間都浸着不為人知的甜。

暮春的風裹着柳絮掠過竹籬,洛君伸手替覓如拂去發間的飛絮時,腕間紅繩上她親手編的結輕輕擦過她耳垂。素蘭色衣袖上的梨漬已幹成淺痕,卻在她擡手捋鬓發時,與他青竹色袖口的濕痕在光影裡短暫交疊。三花小貓跳上竹桌,爪子扒拉着洛君新削的梨核小船,忽然“喵”地一聲将船推到覓如手邊,梨核在木紋裡滾出細碎的響。

“昨兒在市集見着賣泥人的,”洛君指尖摩挲着竹桌裂縫,那裡還留着去年上元節煙花燙出的焦痕,“有對捏糖人的師傅,給咱們這種青梅竹馬的,都捏成咬着同一顆糖梨的模樣。”他說話時,目光落在竹桌上兩半梨核之間的空隙,像在丈量某種隐秘的距離。覓如捏着帕子上的并蒂蓮流蘇,想着若真有那樣的泥人,定要央求他買一對,藏在妝奁最深處。

遠處傳來八妹醉夢熙練劍的呼喝,木劍劈空聲驚得檐角銅鈴亂顫。洛君忽然起身從竹簍裡翻出個油紙包,青竹色衣擺掃過桌沿時,雙魚玉佩晃出清泠的光。“方才去前院,見大姐夫托人送了荔枝來,”他将顆剝好的荔枝遞到她唇邊,果肉晶瑩的汁水在陽光下晃出虹彩,“說是福州運來的‘妃子笑’,你嘗嘗甜不甜。”

荔枝的甜膩混着梨香在舌尖漾開,覓如咬下時,餘光瞥見他指尖沾着的荔枝汁,忽然想起今早替他縫補書袋時,在夾層裡發現的半片葉脈書簽——那是她前年秋日夾在《楚辭》裡的,葉脈被他用清漆細細封過,背面還題了句“沅有芷兮澧有蘭”,字迹在邊緣處微微暈染,像落過淚的痕迹。

竹簾被風掀起的刹那,她看見院外老槐樹新抽的嫩芽上落着隻紅蜻蜓,翅膀透明得像洛君看她時眼底的光。洛君伸手替她攏好被風吹亂的鬓發,指腹擦過她耳後時,兩人都聽見彼此心跳在蟬鳴裡漏了半拍。三花小貓叼着梨核小船跳上院牆,尾巴尖輕輕掃過洛君青竹色的袖角,而他垂落的指尖,正離她素蘭色的袖口隻有三寸遠,像極了江南煙雨中,兩座隔江相望的石橋,等着一場恰到好處的潮水,将心事悄悄漫過。

竹桌上的梨核被日頭曬得發燙,三花小貓忽然伸出爪子拍向洛君的手腕,青竹色衣袖應聲滑落,露出他腕間那串紅繩——繩結處還纏着根褪色的素蘭色絲線,是去年她替他包紮傷口時不小心勾住的。覓如望着那截絲線,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自己袖口的梨漬淺痕,忽然想起今早梳頭時,從妝奁裡掉出的半塊梨形玉佩,那是他十二歲時用攢了三個月的零用錢買的,邊角還留着他親手打磨時磕出的細痕。

“前兒在書鋪聽人說,”洛君撿起滾到桌角的梨核,用竹刀在上面刻着細密的紋路,“蘇州有位老匠人能把梨核雕成宮燈,裡頭點上蠟燭,光會從镂空的花紋裡透出來。”他說話時,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影,竹刀劃過梨核的“沙沙”聲混着遠處蟬鳴,在午後的庭院裡織成張溫軟的網。覓如湊近去看,見他正刻着半朵并蒂蓮,刀鋒在梨核表面顫出細小的碎屑,像極了他每次給她寫信時,筆尖在宣紙上猶豫的停頓。

忽然一陣穿堂風卷起竹簾,洛君下意識擡手去護桌上的梨核雕件,青竹色衣袖與她的素蘭色衣擺霎時交疊在桌沿。覓如聞到他袖間散出的皂角香裡混着梨汁的甜,心跳便如檐角銅鈴般亂了節拍。恰在此時,八妹醉夢熙扛着木劍闖入院來,白色勁裝下擺沾着草屑,顯然剛在練武場摔了跤:“洛君哥哥!覓如姐姐!廚房炖了綠豆沙,我給你們端來啦!”

青瓷碗裡的綠豆沙冒着絲絲涼氣,洛君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遞到覓如手邊。她低頭啜飲時,餘光瞥見他正用帕子擦拭竹桌上的梨核碎屑,指腹劃過她袖口的位置時,動作忽然頓了頓。三花小貓跳上洛君的膝頭,爪子扒拉着他腰間的雙魚玉佩,而他垂眸撫貓的模樣,恰似多年前在巷口替她撿風筝時,眼底那片化不開的溫柔。

院外老槐樹的影子漸漸拉長,将竹桌染成深淺不一的綠。覓如望着洛君腕間那截素蘭色絲線在風裡輕晃,忽然覺得這江南的夏日悠長而明媚,就像眼前這碗綠豆沙裡沉底的蜜,也像他袖口那片被梨汁沾濕的青竹色,縱然時光會将濕痕風幹,卻在彼此的歲月裡,留下了永不褪色的甜。

竹簾外的荼蘼開得正盛,粉白花瓣被風卷進竹桌,恰好落在洛君刻了一半的梨核宮燈上。他放下竹刀去撿花瓣時,青竹色衣袖擦過覓如的素蘭色裙角,兩人同時聽見布料相觸的細微聲響,像春蠶食葉般撓得心尖發癢。三花小貓蹲在桌角,爪子正撥弄着洛君腰間晃蕩的雙魚玉佩,玉墜相撞的清響裡,藏着她去年上元節在許願樹下偷聽到的心跳。

“你瞧這花瓣,”洛君将沾了梨汁的荼蘼遞到她面前,花瓣邊緣被汁水浸得透明,“落得倒像你上個月繡的帕子花樣。”覓如接過花瓣時,指尖觸到他指腹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筆抄書磨出的痕迹,卻在替她攀折桂花時,總顯得格外溫柔。她盯着花瓣上的梨汁紋路,忽然想起今早替他整理書箱,在《東京夢華錄》裡夾着的那張箋紙,上面用淡墨描着她低頭分梨的側影,裙角的纏枝蓮紋還洇着未幹的水漬。

遠處傳來二姐醉夢甜哼着的《采蓮曲》,伴着廚房銅勺攪鍋的“叮當”聲。洛君忽然起身從井邊提來桶新打上來的井水,青竹色衣擺掃過青磚地時,驚飛了停在梨核旁的花蠅。“把袖口浸浸吧,”他将井水舀進青瓷盆,水面映出他微垂的眼睫,“梨漬沾久了難洗。”覓如依言将素蘭色袖口浸入水中,冰涼的觸感裡卻混着他掌心的餘溫,看那片梨漬在水裡慢慢淡開,竟與他青竹色袖口的濕痕在盆底形成對稱的雲影。

“昨兒去碼頭,見有個賣風車的貨郎,”洛君蹲在盆邊替她擰袖口,指節在水中泛着粉白,“紮了種并蒂蓮的風車,轉起來時像兩隻蝴蝶追着飛。”他說話時,水珠從袖口滴落在青磚上,砸出的小坑裡映着他耳尖的紅。覓如望着水中自己素蘭色的倒影,想着若真有那樣的風車,定要央求他買一對,插在窗前的青瓷瓶裡,讓風把時光都吹成帶着梨香的形狀。

三花小貓忽然跳進井台旁的水桶,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洛君的褲腳。他笑着去撈貓時,腰間的雙魚玉佩掉進水裡,玉墜相撞的清響透過水面傳來,竟與覓如此刻的心跳同頻。她看着他蹲在井邊擰幹貓毛的側影,青竹色的衣衫被水汽洇得深了些,忽然覺得這江南的夏日連光陰都帶着水汽,就像眼前這盆浸着袖口的井水,看似平靜無波,卻在深處藏着彼此交疊的倒影,和那些被梨汁沾濕的、未說出口的歲歲年年。

竹影在青磚上織成密網時,洛君忽然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青竹色衣袖滑落處,腕間紅繩上系着的梨核雕件輕輕晃蕩——那是他昨夜趁她不注意,用方才刻壞的梨核磨成的小魚,魚眼處還嵌着半顆她遺落的珍珠耳墜。覓如盯着小魚肚腹上刻的“如”字,指尖剛觸到溫潤的梨核,就聽他低聲道:“前兒在渡口見人用梨核串手鍊,說是能……”話未說完便被風吹散,少年耳尖的紅卻順着脖頸漫進衣領。

三花小貓跳上竹桌,爪子扒拉着油紙包上的桂花糖霜,忽然“喵”地将糖塊推到覓如手邊。她捏起糖塊時,看見洛君袖口那片梨漬已幹成淺綠的印子,恰似她去年春日在他扇面上題詩時,不慎滴落的茶漬形狀。遠處傳來八妹醉夢熙練劍的呼喝,木劍劈在木樁上的聲響裡,夾雜着大姐醉夢香喚人收衣裳的吳語,尾音拖得像檐角垂下的紫藤花串。

“你看這糖霜,”洛君用竹刀挑起糖塊上的絲,糖絲在陽光下拉出透明的弧線,“像不像你上次在靈隐寺求的姻緣線?”他說話時,竹刀在糖塊上刻出細小的紋路,竟是半朵未完成的素蘭。覓如望着他專注的眉眼,想起今早梳妝時,在鏡匣裡發現的半張箋紙,上面用炭筆描着她分梨時垂落的發簪,簪頭的珍珠正對着竹桌上那灘梨汁,像極了他每次看她時,眼底藏着的不落的星辰。

穿堂風忽然卷起竹簾,洛君下意識伸手去護桌上的糖塊,青竹色衣袖與她的素蘭色襦裙在桌沿交疊成蝶。覓如聞到他袖間混着的梨香與墨味,心跳便如竹筒裡的豆子般亂滾。恰在此時,九妹醉夢泠端着青瓷碗跑入院來,粉紅色的裙角沾着荷花瓣:“洛君哥哥!覓如姐姐!廚房新做了梨膏,快嘗嘗呀!”

碗裡的梨膏冒着熱氣,洛君舀起一勺吹了又吹,才遞到覓如唇邊。她低頭啜飲時,餘光瞥見他正用帕子擦拭竹桌上的糖霜碎屑,指腹劃過她袖口的位置時,特意繞開了那片梨漬——那是方才分梨時,他故意多沾的汁水,想讓她袖上的濕痕與自己的永遠對稱。三花小貓蹲在洛君膝頭,爪子輕拍着他腰間的雙魚玉佩,而他垂落的指尖,正離她素蘭色的袖口隻有半寸遠,像極了江南煙雨中,兩座即将被潮水漫過的石橋,等着一場名為時光的漲潮,将所有未說的親昵,都浸成永恒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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