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愈發濃重,将燈籠的光暈暈染得朦胧。覓佳蹲下身收拾散落的草藥瓶,瞥見李屹川正把竹梯扛在肩頭,準備去修補被馬蜂撞破的窗紙。少年的衣角掃過她發頂,帶着淡淡的皂角香,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拽住他的褲腳:“小心些。”
李屹川低頭時,喉間溢出一聲輕笑,故意晃了晃腰間晃動的草繩:“帶着軍師的護身符,摔不疼。”話音未落,頭頂忽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八妹醉夢熙貓着腰蹲在屋檐上,手裡還攥着半截斷瓦,白色衣擺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說什麼悄悄話呢!快來幫我抓這隻偷腥的貓!”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道橘影正叼着廚房的鹹魚,在屋頂上左躲右閃。五姐醉夢紅氣得跺腳,紅色裙擺掃過滿地狼藉:“馮廣坪!快把你家那隻闖禍精攔住!”遠處傳來農場主無奈的回應:“我這就來!它昨兒剛抓了田鼠立功,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覓佳被逗得抿嘴輕笑,擡頭時正撞見李屹川低頭凝視她的目光。少年放下竹梯,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鬓發,指尖擦過她發燙的臉頰:“笑起來比蜜糖還甜。”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道:“明日去市集,我要給你買最漂亮的糖人。”
還沒等覓佳回應,忽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回廊傳來。九妹醉夢泠提着裙擺跑來,粉紅色的紗裙上繡着靈動的錦鯉,發間水珠順着垂落的發絲滴在衣襟:“我剛從湖裡上來,聽見你們要去市集?帶我一個!我要買新的珍珠發簪!”她身後跟着渾身濕透的覓兩哥哥,手裡還攥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正好把這魚烤了,明兒路上吃!”
一時間,庭院裡又熱鬧起來。醉夢甜端着新煮的姜茶走來,橙色衣袖上沾着桂花碎屑:“都别鬧了,夜裡風涼,喝碗姜茶再說話。”大姐醉夢香倚着廊柱,黃色裙擺上繡着的豹紋在燈籠下若隐若現,她挑眉看向聶少凱:“你家不是在市集有鋪子?明日可得給大夥兒打折。”
李屹川接過覓佳遞來的姜茶,指尖不經意相觸,激起一陣酥麻。他望着院中嬉笑的衆人,又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草繩,突然握住覓佳的手:“以後的每個市集,都要和你一起逛。”草繩在兩人交疊的手間輕輕晃動,将月光與歡笑都纏繞其中,在江南溫柔的夜色裡,編織成細密綿長的牽挂。
姜茶的暖意還在喉間流轉,院外突然傳來梆子聲三下。三姐醉夢艾抱着新采的艾草匆匆趕來,綠色裙擺沾着露水,發間别着的兔形銀飾随着步伐輕晃:“城門快落鎖了,聶少凱的馬車已在府外候着,要搭車的趕緊!”話音未落,小加加拽着劉阿肆的衣袖就往外跑,羊角辮在夜色裡蹦跶得歡快。
李屹川将空碗擱在石案上,伸手去牽覓佳時,卻見她突然蹲下身子。少女鵝黃色的裙擺如綻開的春菊鋪在青石上,指尖靈巧地從腳邊抽出幾根柔韌的野草:“再編條短的。”她垂眸專注的模樣,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系在你束發帶上,省得練力時總散着頭發。”
夜風卷着艾草香掠過,李屹川喉結滾動,乖乖蹲下身任她擺弄。發絲間混着汗意與皂角香,在覓佳鼻端萦繞。她剛把草繩系成精巧的同心結,頭頂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八妹醉夢熙踩着房梁躍下,白色衣襟沾着幾片瓦灰,狼耳豎着興奮道:“明早寅時出發!我要第一個去看雜耍班子翻跟頭!”
“急什麼。”四姐醉夢青不知何時倚在月洞門邊,青色紗裙随風輕擺,發間銀蛇簪泛着冷光,“何童說市集新來了個說書先生,講的《白蛇傳》比茶館裡的精彩十倍。”她話音未落,五姐醉夢紅已搖着團扇湊過來,紅色裙擺掃過滿地月光:“說書有什麼意思?我聽馮廣坪說,珠寶攤新進了西域進貢的貓眼石。”
衆人七嘴八舌間,覓佳悄悄拽了拽李屹川的袖口。少年立刻會意,伸手攬住她肩頭往院外走:“都别争了,明兒逛上一整天,保準都能盡興。”他手腕上的草繩與覓佳發間野菊輕輕相觸,在燈籠光暈裡晃出細碎的金芒。
行至垂花門時,忽有細雨飄落。大姐醉夢香撐着油紙傘走來,黃色裙裾繡着的豹紋在雨幕中若隐若現:“上車吧,聶少凱備了姜湯。”她挑眉看向兩人交疊的手,“不過依我看,某些人心裡的暖意,可比姜湯管用多了。”
覓佳羞得往李屹川身後躲,卻被少年牢牢圈在懷中。雨絲落在草繩上,将兩人的影子浸得濕潤,卻浸不透纏繞在指尖心間的綿綿情意。遠處馬車的銅鈴聲由遠及近,混着衆人的笑鬧,消散在江南朦胧的雨夜裡。
馬車碾過青石闆路,車簾被細雨浸潤出深色水痕。覓佳挨着李屹川坐下,鵝黃裙擺與少年的粗布褲腳相觸,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草繩邊緣。忽有冰涼指尖點上她手背,李屹川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還帶着體溫的桂花糕香氣頓時彌漫車廂:“二姐偷偷塞給我的,說你隻顧着編繩子,晚飯都沒好好吃。”
話音未落,對面的醉夢泠突然撲過來,粉紅色紗裙掃過衆人膝頭,發間水珠滴在覓佳手背上:“我也要!”她身後的覓兩哥哥無奈地笑,遞來塊烤得金黃的魚肉:“别搶,這是給你的。”車廂裡頓時響起笑鬧聲,醉夢紅搖着團扇調侃,醉夢青低頭整理被擠亂的發簪,而聶少凱則體貼地将車窗又掩上三分,擋住斜飄的雨絲。
李屹川托着糕點喂到覓佳唇邊,見她羞得耳尖發紅,故意逗她:“張嘴,小軍師若是餓瘦了,誰來管我?”哄得滿車廂又是一陣哄笑。覓佳匆匆咬下一口,軟糯的桂花餡在舌尖化開,甜意卻不及少年眼底的溫柔更甚。
車外雨勢漸大,車輪濺起的水花敲打在車轅上。醉夢熙突然掀開簾子,白色衣襟被風吹得鼓脹,狼耳在雨中抖擻:“快看!前面就是夜市!”衆人探頭望去,隻見遠處燈火如星河落地,在雨幕中暈染成斑斓的光團,雜耍班子的鑼鼓聲隐約傳來,混着食物的香氣飄進車廂。
李屹川解下腰間草繩系着的牛皮護腕,将覓佳的手輕輕裹住:“雨大路滑,拉緊我。”他手腕上的草繩與護腕摩擦出沙沙輕響,像是無聲的承諾。覓佳望着少年認真的眉眼,忽然覺得,即便前方是漫漫長街,隻要牽着這根草繩,便不會迷失方向。
車廂停穩時,醉夢香率先撐傘下車,黃色裙擺掠過積水的石闆。她轉頭看向仍在車廂裡磨蹭的兩人,豹目閃過狡黠笑意:“再不下車,糖人攤可要被醉夢泠搶空了。”李屹川聞言立刻起身,順手将覓佳護在懷中,踏着水花走向燈火通明的市集,纏繞的草繩在雨中輕輕搖晃,串起一路細碎的歡笑與溫柔。
踏入夜市,雨絲漸歇,青石闆上倒映着漫天燈火。覓佳的鵝黃裙擺掃過濕潤的地面,李屹川牢牢牽着她的手,草繩在兩人交握處繃出一道柔軟的弧線。忽然,前方傳來醉夢泠驚喜的歡呼,隻見九妹踮着腳指向糖人攤,粉紅色紗裙在風裡翻飛:“是錦鯉糖人!和我的裙子一樣好看!”
覓佳循聲望去,暖黃的光暈下,糖畫師傅正用琥珀色的糖稀勾勒出靈動的魚形。李屹川察覺到她微微發直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拉着她往攤前走去。攤主是個白發老者,笑着打趣:“小娘子喜歡?這可是剛熬的新糖,脆甜不粘牙!”
“要兩隻。”李屹川摸出幾枚銅錢,另一隻手卻将覓佳護在身後,生怕擁擠的人群碰到她。當師傅将兩隻纏繞着尾巴的錦鯉糖人遞來時,他把稍大的那隻塞進覓佳掌心,自己咬下小的魚尾:“看,咱們的糖人也系着同心結。”
甜香在舌尖散開的瞬間,覓佳臉頰發燙。忽有冰涼的觸感貼上她的額頭,轉頭見四姐醉夢青不知何時湊過來,青色紗裙上沾着細碎的水珠:“當心糖汁滴在衣服上。”蛇族少女遞來一方繡着竹葉的帕子,目光卻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那邊有賣護腕的!”五姐醉夢紅突然從人群中鑽出來,紅色裙擺沾着花瓣,“馮廣坪說有西域來的牛皮,結實得很!”她拽着醉夢青就往攤子方向跑,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擠眉弄眼:“小佳,給你家大力士換個新的!”
李屹川晃了晃手腕上草繩系着的舊護腕,故意歎氣道:“看來軍師得重新編條繩子,好拴住喜新厭舊的我。”他說着便要去抓覓佳的手,吓得少女舉着糖人躲開,鵝黃衣袖掃落一片燈籠的光影。
此時,遠處傳來八妹醉夢熙的呐喊。衆人望去,隻見穿白衣的狼族少女正擠在雜耍場子前排,狼耳興奮地抖動:“快來看!他們要疊羅漢了!”人群推搡間,李屹川長臂一攬将覓佳護在懷中,鼻尖蹭過她發間的野菊:“跟着我,别走散了。”
草繩随着兩人的步伐輕輕搖晃,将夜市的喧鬧、糖人的甜香,連同少年溫熱的呼吸,都細細密密地纏進這方溫柔的天地裡。
雜耍場子外圍擠滿了人,吆喝聲、叫好聲混着鼓點震得空氣發燙。李屹川将覓佳輕輕托上肩頭,粗粝的手掌隔着薄衫傳來灼人的溫度。她慌亂中攥緊少年的發帶,草繩編就的同心結硌着掌心,而李屹川仰頭時露出的虎牙在燈籠下泛着微光:“坐穩了,我的小軍師。”
場中,雜耍藝人踩着三丈高的高跷翻轉騰挪,腰間紅綢掃過夜空。覓佳忍不住拍手,鬓邊野菊的香氣飄進李屹川鼻尖。忽然人群騷動,左側有孩童被擠得跌倒,哭聲刺耳。李屹川單手穩穩托住她,另一隻手如攬幼崽般撥開人流,三兩步便将孩子抱到安全處。
“多謝壯士!”孩子母親抹着眼淚道謝,懷裡還抱着個虎頭虎腦的小娃。虎妞小葵突然從人群裡鑽出來,橙色裙擺沾滿塵土,二寶跟在身後舉着糖畫:“是我們看着的!剛才那雜耍的噴火,吓哭了弟弟!”她狼吞虎咽咬下糖畫的尾巴,碎屑沾在唇邊,模樣活像隻小老虎。
李屹川笑着掏出帕子遞給小葵,轉頭瞥見覓佳望着自己的眼神,像春溪浸着晨霧。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怎麼樣?本壯士除了力氣大,是不是還很心善?”覓佳噗嗤笑出聲,指尖戳了戳他汗濕的後頸:“是是,全江南最厲害的大力士。”
夜風裹着烤栗子的焦香掠過,六姐醉夢蘭抱着油紙包擠過來,藍色裙裾繡着的鼠形暗紋在暗處若隐若現:“南宮潤排了半個時辰的隊!剛出鍋的,快嘗嘗。”她往覓佳手裡塞了兩顆,又狡黠地看了眼李屹川,“不過有些人恐怕舍不得燙嘴,得姑娘剝好了才肯吃。”
李屹川耳尖泛紅,正要反駁,卻見覓佳當真蹲下身,就着燈籠暖光仔細剝栗子殼。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般的陰影,鵝黃衣袖掃過青石闆,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腕。當帶着體溫的栗子喂到嘴邊,少年突然咬住她指尖,觸感溫軟卻又輕得像蝴蝶振翅。
“李屹川!”覓佳羞得要縮手,卻被他反扣住手腕。草繩在兩人交疊的手間繃直,又突然松垮成溫柔的環。周圍頓時響起起哄聲,醉夢熙吹着口哨,醉夢紅搖着團扇笑得前仰後合,連素來沉靜的醉夢青都彎了眉眼。
夜市的燈火倒映在覓佳眼底,比天上星河更璀璨。李屹川望着她發燙的耳尖,突然覺得,這滿街喧嚣都抵不過此刻掌心纏繞的草繩,和那抹若有若無的野菊香。
人群漸散時,夜風裹着西湖水汽漫過市集。覓佳的裙擺沾着糖霜碎屑,被李屹川牽着往湖邊走。遠處畫舫的絲竹聲隐約傳來,與更夫梆子聲交織成江南特有的韻律。少年忽然駐足,從路邊貨郎處買下一盞蓮花燈,燭火在紙燈籠裡明明滅滅,映得他眼底波光流轉:“放燈許願?”
覓佳低頭盯着搖曳的燭火,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草繩粗糙的紋路。她何嘗不知,比起祈福的燈,此刻纏繞在兩人腕間的草繩才是最牢的羁絆。正要開口,忽聞身後傳來熟悉的笑鬧——醉夢熙拎着新買的彎刀,白色衣袂獵獵,正追着大風比試拳腳;醉夢泠踮腳去夠覓兩哥哥舉高的糖人,粉紅色紗裙旋成朵嬌豔的花。
“看!”李屹川突然攬住她肩膀指向湖面。數十盞蓮花燈順流而下,宛如銀河墜入碧波,而他們的燈盞正巧漂過一座石拱橋。覓佳望着燈火在少年側臉投下的暖光,鬼使神差地将草繩又繞緊一圈,輕聲道:“你說,這些燈能漂到東海嗎?”
“能。”李屹川的回答笃定得近乎霸道,他擡起纏着草繩的手腕晃了晃,“就像不管漂多遠,總有人能順着繩子找到彼此。”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醉夢甜的呼喚,橙色身影舉着油紙傘穿過雨霧:“快些!要落雨了!”
雨滴果然啪嗒啪嗒砸下來。李屹川不假思索地脫下外衫罩住覓佳,粗布衣裳帶着他身上的熱氣,混着汗水與陽光曬過的味道。草繩在兩人交握的掌心浸了雨水,卻越發堅韌,像是要将這份溫度與牽挂都織進細密的紋路裡。
回程的馬車上,醉夢紅抖着濕漉漉的裙擺抱怨,馮廣坪默默解下披風給她披上;醉夢蘭倚在南宮潤肩頭打盹,藍色裙裾上沾着零星的花瓣。覓佳靠在李屹川懷裡,聽着他胸膛傳來的心跳聲,忽然覺得,這平凡日子裡的點點滴滴,或許就是人間最珍貴的圓滿。草繩在颠簸中輕輕搖晃,如同永不褪色的誓言,将歲月都釀成了溫柔。
馬車緩緩駛入覓府時,雨已停了。月光穿透雲層,在濕漉漉的青石闆上灑下銀輝。李屹川率先跳下馬車,轉身伸手去接覓佳,掌心的溫度透過薄紗,将她輕輕攏入懷中。草繩在兩人相觸的瞬間輕輕顫動,仿佛也沾染了這份悸動。
“快看!”小加加突然指着天空驚呼。衆人擡頭,隻見一道絢麗的彩虹橫跨天際,七色光芒倒映在西子湖中,美得令人屏息。虎妞小葵興奮地拽着二寶的手又蹦又跳,橙色裙擺上的水珠飛濺,在月光下閃爍如星。
“走,去亭子裡喝茶。”二姐醉夢甜提着食盒,橙色衣袖上還沾着方才準備點心時的面粉,“新制的荷花酥,正好配雨後來吃。”衆人說說笑笑地往湖心亭走去,醉夢紅搖着團扇,不忘調侃落在後面的覓佳和李屹川:“你們倆慢慢走,可别被彩虹絆住了腳!”
覓佳臉頰發燙,想抽回手,卻被李屹川握得更緊。兩人沿着湖邊小徑慢行,聽着蛙鳴與蟬聲,還有遠處姐妹們的談笑聲。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的彩虹和岸邊的垂柳,宛如一幅流動的水墨畫。
“其實……”李屹川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我今天許的願,是想以後的每個雨天,都能為你撐傘。”他轉頭看向覓佳,眼中的深情幾乎要将她溺斃,“不管是暴雨傾盆,還是細雨綿綿。”
覓佳的心猛地一顫,低頭看着纏繞在兩人腕間的草繩,雨水浸潤後的草繩顔色更深,卻也更顯堅韌。她輕聲道:“那我許的願,是希望這根草繩,能系住我們歲歲年年。”
話音未落,前方的亭子裡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原來是醉夢熙和大風在比試投壺,醉夢熙白衣翻飛,英姿飒爽,每投中一箭,都引來衆人的喝彩。醉夢泠蹲在湖邊,粉紅色裙擺拖在地上,正專注地看着水中的遊魚,覓兩哥哥則在一旁守着,生怕她不小心滑入湖中。
李屹川牽着覓佳走進亭子,桌上早已擺滿了美食。醉夢香優雅地抿着茶,黃色裙擺上的豹紋刺繡在燭光下若隐若現;聶少凱體貼地為她添茶,眼中滿是溫柔。三姐醉夢艾正給大家分荷花酥,綠色衣袖上繡着的兔兒燈随着動作輕輕晃動。
覓佳咬了一口荷花酥,香甜的餡料在口中散開。她看着周圍熱鬧的場景,又轉頭看向身旁的李屹川,心中滿是安甯與滿足。纏繞的草繩垂在兩人身側,随着夜風輕輕搖晃,就像他們的故事,在這平凡的日子裡,綿延不絕。
湖心亭的燭火忽然明滅不定,一陣夜風掠過,将三姐醉夢艾鬓邊的兔形銀飾吹得輕晃。她慌忙按住險些掉落的發飾,綠色裙擺掃過石桌,帶得杯盞叮咚作響:“不好,怕是又要下雨!”話音未落,天際已滾過悶雷,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在荷葉上。
李屹川眼疾手快脫下外衫,再次将覓佳裹進帶着體溫的布料裡。草繩在慌亂間纏住兩人手腕,濕漉漉的觸感混着他急促的呼吸拂過耳畔:“跑回回廊!我背着你!”少年不由分說将她打橫抱起,古銅色的臂膀青筋微凸,濺起的水花沾濕了兩人交疊的衣角。
身後傳來衆人的笑鬧聲。醉夢熙拎着彎刀,拽着大風在雨中狂奔,白色衣襟鼓成風帆;醉夢泠被覓兩哥哥高高舉起,粉紅色裙擺如傘綻放,驚呼聲混着雨聲格外清亮。五姐醉夢紅舉着濕透的團扇直跺腳:“我的新衣裳!馮廣坪都怪你走得慢!”農場主笑着脫下外袍罩住她,紅色衣擺與藍色布料在雨幕中纏成絢麗的結。
待衆人躲進九曲回廊,覓佳才發現自己仍被李屹川牢牢護在懷中。少年胸膛劇烈起伏,雨水順着下颌滴落在她手背,粗粝的指腹卻輕輕擦去她睫毛上的水珠:“沒淋着吧?”他手腕上的草繩吸飽了雨水,沉甸甸地墜着,倒比平日更緊地貼着皮膚。
“快看!”八妹突然指着湖面驚呼。閃電劈開夜幕的刹那,隻見西子湖中央炸開萬千銀花,雨點砸在水面的漣漪層層疊疊,宛如撒落滿湖星辰。醉夢甜踮腳将油紙傘傾向衆人,橙色衣袖與醉夢艾的綠色裙擺相觸,在雨簾中暈染出溫柔的光暈。
覓佳望着雨中嬉笑的姐妹們,又轉頭看向近在咫尺的李屹川。少年鼻尖還沾着水珠,犬齒輕咬下唇,專注的模樣像極了守護巢穴的蟻王。她鬼使神差地将草繩又繞了一圈,冰涼的濕意順着指尖蔓延,卻暖透了心窩。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驚起幾隻夜鹭,撲棱棱的翅膀掠過雨幕,将這份平凡日子裡的悸動,揉進江南綿長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