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侯長樂就覺得自己的火氣下頭、唯餘心疼了,“好吧,那我們倆先送你回去啊。”
“虞家那麼近、這又是在燕京……”
“那就我送你!蕭木頭,你先去醉仙樓給我訂個座啊。”
“——好。”侯長樂跟虞映雪交流的時候,已經确認映雪姑娘一定是生氣了,但是既不知道原因、又苦惱于自己這般被她對待的蕭寒遠隻一個勁兒地盯着她看。
那認真而又執着的目光,上輩子的虞映雪大抵是擋不住的……不、處心積慮地跟他相處的她,應該甚至都不會讓他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但是這輩子,她隻當一點兒也沒察覺、絕不轉頭看他一眼。
她當然知道怎樣疏遠才是适宜又不着痕迹的,但是她都重來一輩子了,這輩子也沒打算跟蕭寒遠算賬什麼的,還不興她用自己覺得舒服的方式直接跟他決裂嗎?
她的異常之處,莫說是蕭寒遠感覺到了,就連侯長樂都若有所覺。要不她也不會提出兩個人一起送她的主意,又在虞映雪繼續找借口推脫以後,想轍把蕭寒遠打發走了。
蕭寒遠罕見地沒有得體地即刻就接下侯長樂遞過來的話頭,而是在迷茫委屈的神色流露過一瞬以後,才理智地覺得自己應該将空間留給兩個姑娘。
無論虞映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還是他真的冒犯到了她,此時都比較适合讓長樂來跟她交流。
而後才終于應了一聲,“——好。”
侯長樂一開始還挺擔心、挺沒底的,這會兒見到她表兄連離開都透露着依依不舍的姿态,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促狹地笑了起來。
直到虞映雪付完箱籠的銀子,她又以小蛇寵将來可能的主人身份,硬是在這家店裡訂了梅子青未來一年的夥食給它以後,這才攏着虞映雪離開了店裡。
——她知道好友手頭不寬裕,養隻寵物對她來說說不定都是負擔呢?
可是虞映雪卻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以後可以不用這麼關照我啦。父親勒令嫡姐将她在城東的三家鋪子賠給了我,将來我應該不至于缺銀子了?”
“什麼?城東的三家鋪子?不得了了,虞家的人這是轉性了?”
虞映雪就笑,她少有能自己在嫡姐跟前占上風的時候。雖然借了禦影衛首領的東風,但是一想到那風本應是虞映初的助力,她隻會更加覺得開心。
這會兒表現得就也難得暢快,“不是,是我原來準備狀告虞映初殺人害命,這是她給的贖身錢。”
這下,侯長樂更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自己的這個好友來,“乖乖,往日我可真是小瞧了你啊。”
“虞映雪,你現在了不得了啊!都敢跑去狀告你那嚣張跋扈的嫡姐了!”
坤國的嫡庶之别其實并沒有太明顯,家中子女的地位一律仰仗家世、父親。隻是虞家人都快把嫡庶之别看得病态了——雖然隻應在了虞映雪的身上。
久而久之,侯長樂對虞映初的稱呼就從“虞家大姑娘”變成了“你嫡姐”,也算是在虞映初跟虞映雪之間站隊了。
對于好朋友的突然雄起,她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支持,反而遺憾道,“哎呀!你應該早告訴我的!”
“早告訴我的話,我從城東撥三家鋪子給你呀!那個虞映初,就該把她送去牢裡坐坐!”
侯長樂下意識地認為好朋友是因為囊中羞澀,才不得不接受議和、放棄了原本讓虞映初去坐牢的想法的。
虞映雪的内心頓時盈滿了快樂跟滿足的情緒。要是你也有一個隻是為了給你一份出氣的底氣,就願意劃三間燕京地帶最豪奢的地段的鋪子給你的朋友,你也一定會因此而感到快樂和滿足的。
她開心得差點落下淚來,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接着說道,“哪有那麼容易?這回也是我趕上了朝堂上有人參了我爹一本,不然我要被他們關在家裡出不來了。”
“他們敢?”侯長樂先是下意識地維護她皇帝表兄的威信,然後才發應過來映雪她爹身份地歎了一口氣。
那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角色,去歲她爹進京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跟他老人家寒暄了些什麼,她爹扭頭就來勸她不要過多地插手别人家的家事了。
她也不是不能為了朋友跟她爹對着幹,但問題是,就算她能在一件事情上為朋友讨回公道,也沒辦法保證她那偏心的家人會永遠不想别的、更加隐晦的法子來對付她。
與其徹底跟對方撕破臉皮,還不如維持現狀,讓他們隻敢小打小鬧呢。
虞映初倒是沖動地來了一把大的,但這回好歹給了道歉跟賠償。唉,總歸是要比她以前無法無天地對待庶妹,還不用承擔一點兒後果要來得好些的。
可憐她的映雪,怎麼就生在了這樣的家庭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