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這一段拍攝陸語汐不需要出鏡，于是便站在一旁時刻注意着情況，偶爾調整一下反光闆的角度。

然而當陳伯第五次無意識地摸向青瓷蓋碗時，指尖磕出輕輕響，陸語汐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發覺陳伯總時不時瞄一眼周圍亮着紅點的攝影機，炒茶的動作似乎也略顯僵硬。

“陸老師，陳伯是不是——”林思意悄聲跟陸語汐咬耳朵，陳伯察覺到了動靜，擡眸飛快地瞥了她們一眼。

“要不我們先拍到這兒吧，素材也差不多了。”陸語汐忽然出聲，一邊說着，一邊遞了個眼神給林思意，做了個“備用機”的口型。

小姑娘反應快，悄無聲息地溜了，還叫走了兩個攝影師，打開了她們提前藏在附近的幾個備用鏡頭。

眼瞧着目前攝影機變成了待機中的藍色，陳伯緊繃的肩線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下來。

陸語汐見他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連忙笑道：“陳伯，您還能繼續嗎？”

“可——”陳德輝擡手指了指鏡頭，“不是說拍夠了嗎？”

“素材是拍夠了，但我還沒看夠呢。”陸語汐笑眯眯回答，“我能多看一會兒嗎？”

“當然沒問題。”陳德輝樂呵呵地應下，這回沒了“被監視”的感覺，動作恢複了往常的自然放松，行雲流水般地無比流暢。

對着一臉興緻盎然的陸語汐，陳德輝也打開了話匣子，給她展示點茶時，一邊演示技法，一邊滔滔不絕地跟她講解各個步驟——

空氣裡蔓延開陣陣茶香，伴着茶筅擊拂茶湯的簌簌聲響，陸語汐餘光瞥見林思意隐蔽地沖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采訪也跟閑談似的悠悠展開，陳德輝如數家珍地給陸語汐介紹茶館裡珍藏的茶餅、玻璃展櫃裡收藏的舊茶單、牆上挂着的字畫等等。

說起這些來，陳德輝眼裡盛着笑意，眼尾紋路舒展開來，仿佛時光蜿蜒的痕迹。

拍攝完成之後，陸語汐假意讓攝影師補拍一些空鏡素材，實則偷偷囑咐他們，透過冰裂紋花窗“偷偷”聚焦正在給老鐵壺除垢的陳伯——老爺子浸在柔和的陽光下，小聲哼着采茶謠的調子，一邊往壺嘴裡哈氣，神情無比專注又虔誠。

一直到攝影師開始收拾設備，陸語汐才告訴陳德輝，其實剛才他們用了隐藏的備用鏡頭拍下了大部分情景。

陳德輝一愣，反倒覺得抱歉，認為是自己不習慣鏡頭，才給她們添了額外麻煩。

“陳伯，您太客氣了。”陸語汐笑着搖搖頭，“今天是我們打擾了，您不介意就行——那今天我們就先回去了，之後把素材剪出來了，會先給您過目之後出去的。”

陳德輝笑着點點頭，又想起什麼，非說要給他們帶上些“伴手禮”回去，大家連連擺手拒絕，卻還是人手被塞了一小袋牛皮紙包，透出淡淡的新炒龍井香。

收工之後陸語汐特地問陳靖要了聯系方式，時間也不早了，她便沒跟車回電視台，打開手機開始回複剛才工作時收到的消息。

想了想，她又點開了許頌安的對話框，問他在做什麼。

過了幾分鐘，對面仍然沒有回複，陸語汐思索片刻，從跟許頌安的聊天記錄裡搜出了一串手機号碼——複制進搜索欄，申請添加好友，一氣呵成。

與此同時，正在彙總資料的鄭斂忽然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看清了申請内容裡的自我介紹時，他下意識擡眸，遠遠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的會議室，一小時前許頌安便已經在裡面開會了。

作為許頌安的助理，除了工作，鄭斂也時常會幫他處理一些個人事務，其中有不少都和這位陸小姐相關。

雖然他從來不敢打聽這位陸小姐到底是何許人也，但顯然，她在許頌安心目中的分量非同小可。

鄭斂深吸一口氣，通過了陸語汐的好友申請，主動發了條消息過去打招呼。

鄭斂：陸小姐您好，我是許總的助理，您叫我小鄭就可以，許總現在正在開會，您有什麼急事嗎？

陸語汐看着對話框那頭彈過來這麼個一本正經的氣泡，不由地彎唇笑了起來，發了個“hi”的表情包過去，随即直接切入主題。

陸語汐：沒有急事，就是我能方便問一下，許總的會大概什麼時候能開完嗎？

鄭斂回複很快：按照原定安排，大約還有不到一個小時

陸語汐：好，那這個會議結束之後，許總還有什麼别的工作安排嗎？

無故洩露許頌安日程安排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助理應該做的，但鄭斂并沒有過多猶豫，隻是再次确認了一番，便打字回複。

鄭斂：這場會議是今天的最後一項日程，之後許總暫時沒有别的安排

陸語汐：OK

陸語汐：對了，許總晚上應該還沒吃飯吧？

鄭斂：還沒有

陸語汐：好，一會兒可能需要你幫我拿一下外賣，單人份的是給你的，雙人份的麻煩送上樓給他，辛苦你了，謝謝~

鄭斂連忙答應下來又道了謝，随即緩緩吐了一口氣，勾了勾唇角又再次擡眼，若有所思地看向緊閉的會議室門。

或許……他很快就會有個老闆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