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屋子裡燈光晦暗，隻有茶幾上亮着一盞油燈。

夜風穿堂而過，油燈燈火閃爍，照得牆上剪影，影影綽綽。

屋中女子，一身黑色旗袍，與這暗夜相得益彰。

她雙手抱前，在桌前緩步走着，目光時不時看一眼桌上，眉頭緊皺，似在竭力思索着什麼。

晦暗燈火下，桌上的幾張照片，忽明忽暗。

忽然啪塔一聲，屋中大亮。

“念珠，把燈關了。”女子頹然坐倒在沙發上，手緊擰着眉心。

隻有在昏暗的燈光下，她才勉強有些思緒，如同暗夜的老鼠，見不得光。

又是啪嗒一聲，屋子重回昏暗。

念珠走到茶幾前，弓身拿起桌上的燈芯撥子，撥了撥燈芯，燭火亮了些。

“電影小明星，媚技了得的妓子，女子大學學生，都試過了，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難道他當真不好女色?”

她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拿起桌上三張照片遞給念珠:“拿去燒了吧。”

念珠接過照片，答了個是，揭開燈罩，将照片點燃扔進火盆。

屋子裡頓時明亮許多。

陳堇芳又拿起桌上剩下的兩張照片，凝神看着，照片上的女子比前面三張上的任何一個都要美。

美中不足的一點是，眉眼清淡，缺少媚勁。

她将目光移向另一張，照片上的男子戴一副金絲框眼鏡，面容溫雅。

突然心中一亮，她将兩張照片挨在一起，又仔細看一眼，心中有了個想法。

“這次，就上演一出救贖的戲碼吧……”

沈心柔回到家中，思緒煩亂，郁結堵在心中，散不去。

這幾日她都渾渾噩噩，做什麼事都感覺沒有力氣。

早早和衣躺在床上，腦子裡各種各樣的想法翻來覆去，以往因為生計四處奔波，她都沒覺得這麼累過。現在要面對的，更是讓她覺得未來一片茫茫。

想到最後，她歎了口氣，決定不再想了，如今已經答應了九姨太，便依她的去做就是了。

半夢半醒，睡到早上，她聽到門外有敲門聲，應該是房東太太來催交房租了。

這幾天房東太太幾次上門，起先還客套幾句，後面直接明說。

“我們這也不是搞慈善的，要是再交不起房租，就請換個地方住吧。”

沈心柔起身去開了門，門外的人披着件白色披風，帽子遮住了臉。

“沈小姐，”那人将帽子往後一扯，露出一張小巧的臉來，“介意我進去說嗎?”

沈心柔認出她是九姨太身邊的丫鬟，便退到一邊:“你請進。”

“我來是傳達小姐的話的，”念珠走到屋内，屋子比較小，但收拾得很幹淨整潔。

“你請到沙發上坐吧。”沈心柔有些疑惑她為什麼稱九姨太為小姐，但也不好多問。

“不了，我說完就走，”念珠看着她，“小姐吩咐說，讓沈小姐你今天下午，去西長街一家名叫□□花的舞廳面試歌女。”

“面試歌女?”沈心柔皺了皺眉，“可是我不會唱歌。”

“那就先想辦法面上，再每日勤加練習，”這種情況念珠猜想過，問了陳堇芳，她将陳堇芳的話轉達，“要讓人看到你确實在努力，一點點在進步。”

她都不會唱歌，怎麼面得上?但此刻也不是自己能講難處的時候，沈心柔隻好嗯了一聲。

“那要勾……的人，叫什麼名字。”那兩個字沈心柔說得囫囵不清，覺得說不出口。

“小姐說，為了讓你表現自然，那人的名字和長相，暫時不告訴你，後面時機成熟了，你自然會知道。”

“不知道他的名字和長相，那怎麼……”

“目标疑心很重，”念珠依舊不急不緩地回答，來之前她猜想過沈心柔會有的疑惑，一一請示了自家小姐，“你刻意與他接觸，他會起疑心。”

“所以小姐讓你非必要時，不要去找她，如果情況十分緊急，可以到西大街的一家李氏裁縫，找那裡的老闆娘傳遞。”

念珠說完，看一眼站在門邊的沈心柔:“好了，沈小姐，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我能不能見一見我妹妹。”昨天她答應九姨太後，心裡的不安并沒有減少分毫，隻想見一面妹妹，确定妹妹平安無事。

“我回家請示了小姐，給你回信。”

“那就有勞你了。”

“無妨，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念珠走到門口，又看了一眼沈心柔，“隻是，沈小姐你神色憔悴得緊，可以施點脂粉再去。”

“是”她答了一聲，目送那女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