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都洗完了澡，正圍在一起吃夜宵，他們的經紀人才姗姗來遲地打來了電話。

說戚晏喬柯今天的熱搜來得太過突然，背後很可能是事件當事人雙方公司的博弈。

這場感情糾紛跟他們組合沒有關系，不要在網絡上發表意見，謹慎發言，以免被網友抓住把柄。

又囑咐了他們好好休息，明天去機場不要遲到，後天的商演要保持好狀态，在外地一切小心，這次行程他就不跟着了，隻派助理陪他們過去雲雲。

挂掉電話之後，沈之湛率先冷笑了一聲：“要是我們真打算在網上說點什麼，白天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發言，現在才記起來提醒我們，會不會太晚了點？”

“也不是第一天這樣了。”鄒衡啃着他最愛的炸雞，臉上卻沒了接電話之前的高興，“習慣就好。”

他們的大老闆是一個國民知名度很高的天王級歌手，因此他們公司打着老闆的旗号，很容易就能吸引來許多資質極佳，卻對業内公司口碑毫無了解的新人小白。

畢竟他們幾個就是這麼被騙進來的。

合同條款倒也還好，沒有某些黑心小作坊那麼嚴苛，所以直到出道之前，他們都覺得自己運氣爆棚，剛進娛樂圈就簽到了夢中情司。

然而真的身臨其中之後，才發現什麼叫表面光鮮，背地裡有苦說不出，因為公司的運營管理簡直一塌糊塗。

選歌的目光是老套的，造型的審美是過時的，宣傳的預算是小氣的，公關的應變是沒有的。

就連跟他們利益關聯最為緊密的經紀人，也是要能力沒能力，要态度沒态度。

從上到下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秉承着得過且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

偏偏1st還是公司第一個偶像團體，就算沒成績也是合情合理的——他們公司的藝人都是專業歌手，隻要唱功到位，給幾首好歌再營銷一下，就能在娛樂圈有名有姓了。

這樣帶别人都沒問題，怎麼帶你們就不行？

紅不起來還是說明你們自身資質不行，再不然就是沒那個大火的命。

沒有人相信他們能混出名堂，包括一手打造了這個組合的鴻飛娛樂。

他們幾個咬着牙摸爬滾打到了現在，就連在網上該如何發言這種小事，都是自己小心翼翼慢慢摸索出來的。

後面戚晏和喬柯的cp突然火了，組合的事業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公司甚至還曾經試圖壓下這方面的熱度——高層看不慣同性cp，覺得這是“邪門歪道”，不夠體面。

可體面能當飯吃嗎？

他們幾乎沒有任何通告可跑，一分錢都賺不到，公司又沒有基本工資能保障生活。

五個人裡家境最一般的宋昭，當時差點就要去兼職跑外賣了。

“先别想這些了，吃完就洗洗睡吧。明天還要走機場，都保持好狀态。”宋昭先站起來說。

幾個人默不作聲地收拾了垃圾，各自上樓，一想到明後天的行程更是高興不起來。

重慶一家商場的開業表演，出手倒是很闊氣，公司抽成之後到他們手裡也有不少。

然而但凡稍稍有些名氣，甚至遠沒有他們紅的其他男團，都不可能會接這種活兒。

不是他們心高氣傲，看不上這種場合，而是高奢代言之類的商務資源都會參考藝人的過往經曆進行綜合評估，品牌契合度和受衆定位都極為重要。

這方面的評分一旦降下去，就很難再拉上來了。

隻有他們1st的經紀人不在乎這個，隻要錢到位，就怎麼着都行。

衆人躺到床上，不約而同在心裡暗罵了幾句狗公司，這才熬不住練習帶來的疲倦，沉沉睡了過去。

戚晏沒有睡着。

他的腦子裡一直回旋着前些天有人跟他說過的幾句話。

“再考慮一下吧？以你的資質，一直待在鴻飛娛樂實在有點浪費了。”

“鴻飛沒有長線運營偶像團體的能力，也完全沒有長線運營的想法。”

“你們老闆隻是一時興起，看别人搞偶像組合成功了就想跟風撈筆錢。想要高回報卻又不想付出高投入，你們隻是試驗品而已。”

“我當然是因為你的價值才來挖人，但同時我也是為你感到惋惜和擔心。”

“别人都是三分努力七分捧，你呢？十一分努力，公司還倒欠你一分捧。”

“舞者的黃金年齡就那麼幾年，男團偶像就更短了，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戚晏的确有在好好考慮。

幾個隊友經常流露出對公司和經紀人的不滿，最近這個頻率越來越高了。

公司給他們的助力确實太少，時不時還要拖他們的後腿。

糊的時候再不滿也沒辦法，因為他們幾個，除了喬柯，都沒法輕輕松松就拿出那麼高一筆違約金，隻能苦熬着等合約到期。

現在有了人氣，商業價值擺在這裡，想離開找一個願意幫忙付違約金的下家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但是離開之後呢？

新公司就一定好嗎？

他們組合還能存在嗎？

提出解約的話必然會跟公司鬧得很不愉快，打官司更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屆時口碑受到重創，活動被迫暫停，娛樂圈更新換代這麼快，他們能熬得過漫長的空白期麼？

如果組合不複存在，那他們聚是一團火，散了真能是滿天星？

當時五個人都簽了七年的合同，現在還剩下三年。

三年……他聯想到今天喬柯說的話，忍不住笑了一下。

三年後就連合約都到期了，大家說不定會各奔東西，喬柯卻已經想着四年後跟他用什麼cp名了。

很多偶像組合内部都有不合，畢竟身邊的隊友同時又是競争對手。

資源分配，人氣差距，再加上朝夕相處難免會有摩擦。

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隊友情誼隻能說有但不多。

就連他們幾個出道前後，也沒少鬧過矛盾和别扭。

但那麼艱難的時候都一起熬過來了，現在也磨合出感情來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是很願意跟大家分開。

然而，隊友們心中都有自己的成算，他也不是大家肚子裡的蛔蟲，沒法窺見其他人心中的想法。

戚晏想着想着有點煩躁，翻了個身，漫無目的地玩了會手機。

熱搜上的cp話題已經被更新鮮的趣聞所取代，超話裡粉絲們在例行聲讨狗公司不做人，各個遊戲的連續簽到又斷了，隻能再重新從第一天開始領起。

各個軟件都逛了一圈，還是沒有睡意，最後他點開了朋友圈。

最新的一條動态内容刷新出來，看清之後吓了他一跳。

[好累，活着究竟有什麼意思？]

是今天那位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