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的城中村格外安靜，村子最北端的巷子口，挂着炒飯炒面招牌的小吃車孤零零地停靠在昏黃的路燈下，幾縷熱風從幽暗的巷道中吹來，将地上散落的黃紙錢一同卷到了角落。

小吃攤老闆李有福正坐在車後，搖着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刷着短視頻抵抗困意。

“六月二日清晨，經開區南岸路與會展中心大道交叉口發生重大交通事故，事故導緻五人死亡……”

“老闆，來份全家福水餃。”

空無一人的攤子前突然有人說話，吓得他猛地一哆嗦關掉了手機。待擡頭看清楚來人後，李有福拍胸口順氣。

“哎呦老王你走路咋沒聲，吓死我了！”

“做啥虧心事了？”

王選民将挂在小吃車車尾的折疊桌拿下打開，擦了擦油膩的桌面，将軍綠色帆布工具包搭在了桌上。

“去你的，大半夜來這麼一聲，是個人都得被你吓死。”

李有福擰開煤氣，藍色的火焰騰空而起，舀了勺水扔進鍋裡，晃蕩幾下，拎着鍋随手一潑，又舀了勺水，這才蓋上鍋蓋燒起熱水來。

“現在才下班，你這是接到大業務了啊？”李有福問。

“啥啊，芝麻綠豆大的瑣碎事兒，堆到一塊去了。”

王選民打開手機，看着一堆新消息頭痛，耐住性子回複完後，将手機倒扣在桌上。

“你說說，這些大公司一天天也沒少賺，連買台好空調的錢都舍不得花。”

“就我昨天在金海大廈那單，破空調眼瞅着比我閨女年紀都大，好不容易給它搗鼓好，沒撐住一天又壞了，現在喊我明天再去修，要我說，根本都沒修的必要！”

李有福将鍋裡浮起的餃子撈到碗裡，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這不挺好，單子多錢也多。要是都換新空調，你不沒事兒幹了。”

他把餃子端到王選民桌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從油膩的圍裙兜裡摸出兩頭大蒜扒放到王選民碗邊：“你閨女不是今年考大學來着？考哪了？”

“沒往遠地方去，就咱這的西長大學。”

“牛逼啊老王，閨女成績這麼好。”

王選民嘴角高高翹起，“打小就沒讓我們操心過。現在她考到西長了，我準備把她媽也從老家接過來，以後在這裡安家了。”

李有福羨慕道：“你真是好福氣。我家那小子要是也像你閨女這樣讓我們少操點心就好了。”

王選民喝完餃子湯，擦了擦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一本地有房有車的，不比我這外地打工的高強多了。”他拿起二維碼牌子準備付錢。

“诶對，再給我炒份炒面打包帶走。”

“好嘞！”

勺子和鐵鍋碰撞，熱油刺啦作響，誘人的香氣逐漸在巷子口飄散開。

王選民靠在小吃車旁邊，看着鍋裡的面條和菜葉翻滾。一陣風刮過，小腿上貼了個什麼東西，他側身伸手一摸，拿到眼前發現是張黃紙錢，晦氣地甩了甩手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