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棟外牆看起來是黃色的四層辦公小樓，一樓大廳外的裝飾柱陰影中，一個影子搖搖晃晃地分離了出來。直到那團陰影完全離開小樓的範圍，宋盞才看清這竟然是一隻通體漆黑的公羊。

嘴裡還在嚼着一片闊大的葉子。

是羊是鬼？

就在宋盞疑惑時，一股冷意從他頭皮泛起，他下意識後退一步擡頭看向上方。

模糊的白色影子從頂樓墜落，重重地砸在腳邊。紅的白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濺在了他臉上。

熟悉的人影扭曲四肢從血泊中爬了起來，背對他，斑駁的白發被血糊在一塊，破了大洞的後腦勺上，血混着腦子，汩汩地滴落。

“嘎吱——”

一聲清脆的微響，它的胳膊扭曲九十度，從後背舉起，手心向上。

“小宋啊，你看見我眼睛了嗎？”

宋盞的瞳孔難以察覺地快速顫動了兩下。

這是今早墜樓死亡的對門鄰居——趙大爺！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宋盞心中頓時出現某種混亂的不安感，自從前兩周開始夢裡頻繁地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就有種被什麼東西盯上的錯覺。

現在想來，王師傅今天給他打的那通電話對面或許根本不是本人，夢裡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侵入了現實，借助手機将他拉到了這裡。

那麼趙大爺呢？

他的死難道也和這個聲音有關？

一隻沾着泥土的眼球在這時撞在他鞋上停了下來。

血肉模糊趙大爺腳不沾地地朝宋盞逼近。

“小宋啊，你看見我眼睛了嗎？”

巨大的視覺沖擊中，理智叫嚣着讓宋盞快跑，但他的腳依舊釘在原地分毫未動。

心底深處，某種他從未察覺到的東西，被此刻的恐懼所滋養，從沉睡的種子裡再次蘇醒，伸出嫩芽，破開土，鑽了出來，長成參天大樹，填滿他的胸膛。

心髒劇烈跳動，宋盞從未如此強烈地覺得自己在活着。他甚至覺得，自己本來就應該屬于這個地方。

這個陰冷的，森然的，毫無生命存在的死地。

于是他彎下腰去撿那隻眼珠。

就在這時，一道桀骜不馴的聲音像把利刃驟然斬斷了宋盞心中那紮根在血肉與恐懼中的樹。

“喂，你怎麼不用你的符殺了它？”

宋盞猛地直起身子，那股莫名的情緒如它來時那般迅速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看向那道聲音源頭，腦袋罕見地出現了空白。

為什麼一隻羊，會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