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過去,當年那個神色漠然,偶爾會微笑的少年開始學會對所有人微笑,對周圍的人禮貌,但陳佳琪始終認為,這隻是他的僞裝,或者說是一種保護色。
在骨子裡,裴羽始終是一個防範心很強,将人際關系和自我分割得很清晰的人,誰也别想走進他的内心。
孟浩辜負了他的信任,從此以後,他就會徹底從他的世界被劃分出去。
“那個有錢人到底要你做什麼?”即便陳佳琪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要多問,可這句話還是從口中問了出來。
在他的懊惱中,裴羽終于擡起臉,似笑非笑的,“你不是說包養我嗎?”
“咳——”陳佳琪喝了口茶掩飾尴尬,順手給他也倒了一杯。
“也不瞞你,因為大家都擔心嘛,我還特地去查過了,那是昊陽集團的大老闆,口碑是不好,不過私生活作風還行。”
“所以不是那麼回事?你搬家和他無關吧?”
“我确實是要住到他家,所以以後工作文件先發電子檔發我,需要簽字的寄給我,我會重新給你個地址。”
陳佳琪差點跳起來,那一口水嗆在嗓子眼裡,咳嗽了好一會兒,“同居?你不是最讨厭和别人一起住?不然我早就叫你住到我這兒來了。”
裴羽沒有解釋,陳佳琪欲言又止,“大家都擔心你可别牽扯到什麼什麼事情裡去,要知道那些有錢人,沒有心的,你可不要太大意,他們隻會榨幹你的利用價值。”
“你覺得我會嗎?這不過是一份工作。”裴羽伸長了腿,擺明不會說更多。
“什麼工作我也不問你,可是那個男人他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打發的人,商場上算是個狠角色,你還是要小心點,那種人狠毒起來,你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什麼事?比如沖到他工作現場,直接在換衣間和他打架嗎?裴羽轉動手裡的玻璃杯,光線折射着,照出他手指上發紅的骨節。
那一拳沒有砸實,但應該還是擦過了衛昊揚的臉,隻是後來衛昊揚坐在角落看不出來。
他自己當年為了自保在拳館裡給人打雜,多少還是混到了一些真才實學。
衛昊揚是一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他又是哪裡學會的拳腳?他的氣質看起來也确實不像那種沒吃過苦的二世祖。
裴羽若有所思,陳佳琪卻憂心忡忡,他總覺得裴羽這一去,就像跳了個火坑。
可裴羽對他的擔憂不以為然,這讓陳佳琪隻能一邊擔心着,一邊囑咐他,一旦有什麼自己搞不定的事,一定要找他,一定要主動和他聯系。
裴羽随口答應,陳佳琪卻知道,他一定不會照他說的去做。
裴羽不是喜歡求人的人,他骨子裡是驕傲的,他完全不信奉外貌給他帶來的優勢,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他更相信實在的東西。
自己的實力,技能,或者握在手裡的錢。
包養當然是玩笑,裴羽太驕傲了,他和那個男人如果隻是工作關系,他确實可以更放心一些?
陳佳琪看着裴羽走出去,腦海中卻回憶起那一天,那個男人站在門口,在人群裡一眼找到裴羽的那個眼神。
希望隻是他多慮了,裴羽對男人不感興趣,而那位衛總也從來沒有桃色方面的傳聞。
陳佳琪目送着那個背影,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在院子裡燒烤的煙霧缭繞中,裴羽潇灑地揮了揮手,沒有回頭。
春夏交界時候,夜晚多少有些涼意,萬事萬物有自己的規律,誰也無法阻撓,隻能順應。
裴羽在一個初春時節,繡球花開的日子,搬到了衛家。
他随身的行李隻有一個背包和一個拉杆箱,箱子不大,背包也不大,迎接他的是照顧衛小芙的居家保姆陸阿姨。
她以前是護士,現在也做護工和家政,四十多歲年紀,笑眯眯的樣子,示意她來拿裴羽的行李,被裴羽避開之後,也不多話,很自然地帶裴羽去他的房間。
一樓都是公共區域,有客廳和會客室,也可以做客房,衛昊揚住在二樓,衛小芙住在三樓。
裴羽的房間在二樓的另一端,和衛昊揚的房間相對。
安頓下來之後,裴羽作為“衛昊羽”,随意參觀了一下這棟房子,他不得不驚歎于這裡處處都充斥着的老錢味道,但衛昊揚随時可能出現這一事實,又讓他如芒刺在背。
第一天,一切安然無事,第二天一樣。
而後好幾天,衛昊揚都沒有出現,他這才知道,這位衛總并不是每天都會回家的。
他要應付的,大部分時間裡,隻是衛小芙而已。
而衛小芙偶爾要去醫院,在家的時候也并不允許過多社交,醫生不建議她情緒過度起伏,過于悲傷和過于喜悅,都不利于她的健康。
裴羽沒想到,這一切都比他預期的更輕松一些,他很多時候,都是在微信上和衛小芙聊天。
這種方式适合衛小芙,其實也很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