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露出一張微微汗濕的臉，恰到好處的笑容，禮貌的眼神。

他擡頭說了聲謝謝，稍微緩了緩，然後脫下休閑外套。

衛昊揚看着裴羽松開領口，姿态如此自然，自然到隻要這樣站起來走出去，就會輕而易舉收割大片芳心。

裴羽身上似乎帶着一種天然的魅力，無論是在攝影棚裡，還是在他人的眼裡，他無論做什麼都賞心悅目。

可這隻是表面。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的聚會，你也可以找個理由不參加，隻要你提出來，小芙一定不忍心強迫你出席。”把面具捏在手裡，衛昊揚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

裴羽當然知道，但他隻是保持着微笑，“大哥說的是，可那麼做的話，小芙會失望吧。”

“我不相信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會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所以當初他提醒他到底是為什麼？衛昊揚看他的表情充滿了不贊同。

“這裡沒有别人，不要把這當作借口，也不要在我面前裝樣子，收起你臉上的笑。”并不配合他的演技，衛昊揚站起來。

“我早就提醒過你小芙的計劃，她要開這麼一個生日派對，你應該早做準備，至少避免像這樣的情況發生。”

衛昊揚走到窗前，擡起手又停下動作回過身，“你本來可以避免這種情況出現，迎難而上是勇敢，但無視可以規避的風險還一頭撞上去，那就是愚蠢！”

他說着，把面具往沙發上一扔，沉着臉打開另一邊的窗戶。

他顯然很不高興，可……

裴羽看着窗口，更多的新鮮空氣湧進來，讓他好了很多。

他看了看這個面目陰沉的男人，動了動嘴角，扶着沙發站起來，“我不是你的下屬，不用這麼對我說教吧。”

“我的下屬裡沒有這麼蠢的，我提前告訴你，難道就是為了能讓你準備在派對上穿什麼的嗎？”衛昊揚冷着臉，把他剛才脫下的外套提了起來。

那是衛小芙提前叫人上門為裴羽量身定制的西裝，面料版型都十分考究，五分的人也能穿出九分的效果，何況是裴羽這樣的。

他戴着面具，隻露出的半張臉，走出去就已經讓那些女孩子神魂颠倒。

衛昊揚一回家就聽見那些女孩子熱情高漲地讨論，主角自然是裴羽。

“我是讓你來照顧小芙的，不是讓你來拈花惹草的，更不是為了讓你把自己搞成這樣，知道自己的症狀，你還往上沖，站在女人堆裡，你是傻的嗎？”

衛昊揚皺着眉，定制西裝被人像垃圾一樣扔回沙發上。

裴羽毫不懷疑，要不是因為對方出身名門，家教太好，這件高級定制應該會被扔在地上或是投進垃圾箱。

他保持着微笑，提醒對方，“這句話似乎前後有些矛盾，我既然對女性有恐懼症，就不可能拈花惹草。”

“收起你臉上的假笑，裴羽！在我面前假裝馴服沒有用，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是一個聽話順從的人。”

在撕破一次臉之後，仿佛所有僞裝在衛昊揚面前已經失去作用。

“你要自虐，不要借我的手，不要在小芙面前，她是看不見，不是傻，等她真的發現你的症狀，發現你不是小羽，你想過到時候怎麼收場，她又會怎麼樣？！”

衛昊揚顯然火大極了，他扯松領帶，轉身走過去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裴羽看着衛昊揚的背影，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可以這麼簡單地看穿他的一切。

他能感受到對方對親妹妹的關切，也知道他其實說得沒錯，可再次開口，他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滿不在乎。

“怎麼，我連笑的權利都沒有了？要是衛總對我不滿，一開始就不要選擇我，你可以選一個更聽話，更懂得谄媚的，這樣的人外面可不少。”

“你說得沒錯，選擇你是一件冒險的事，所以，不要讓我後悔我的選擇。”衛昊揚想到裴羽的過去，拿着酒杯轉過身。

“調查你也不是為了威脅和控制你，希望你明白，這隻是一種風控手段。”他頓了頓，“就像你的自我保護，我也有我的自我保護。”

他幾乎可以想象，裴羽是在怎樣的生活環境下變成現在這樣，于是試着解釋，“你保護你自己，而我保護我的家人，可你現在的做法，同時将我們都想保護的事物置于不可控的危險裡。”

衛昊揚很少對别人解釋自己做事的理由，他為裴羽也倒了一杯，把杯子放在他手裡。

裴羽把酒一口飲盡，由着辛辣的滋味穿過喉嚨，“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知道，隻是如衛昊揚所說，他不喜歡被人掌控，受人驅使，按照别人的安排來。

“你太驕傲了，裴羽，有時候這不是什麼好事，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什麼面子裡子，什麼驕傲自負，這些東西，甚至還不如一塊三明治。”

直到後來，當他們的關系變得更加難以言說的時候，裴羽才真正明白衛昊揚這句話的意思，可當下他隻是覺得可笑，一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居然和他說什麼走投無路。

“你在訓話？還真把自己當我哥了？”

“有什麼問題？你現在就是小羽。”

衛昊揚顯然不喜歡外面那些應酬，或者是厭煩了被那些大小姐包圍，他把酒杯放在窗台上，沒有打算離開的樣子，脫下外套，徹底放松，在角落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加冰塊的威士忌，在衛昊揚手裡，光線穿透杯子的切面，散發着鑽石般的光輝，發出冰冷又清脆的聲音，像在宣告夏天的到來。

“所以不要讓我失望，千萬，千萬不要惹麻煩，不要招惹任何一個女人，你的毛病你自己清楚。”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男人也不行。”

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

裴羽放下酒杯，舉起手，“我什麼都沒做。”

“目前還沒有，所以我才提前給你提個醒。”衛昊揚的态度，好像是在說他早晚會惹出麻煩來。

裴羽的鼻腔裡發出一聲好似嘲弄的輕笑，往後倒在沙發裡，空氣重歸靜默，外面的笑鬧聲隐隐約約傳過來。

衛昊揚不說話，似乎在看工作郵件，裴羽半眯着眼，因為酒精的作用而昏昏欲睡，明明是在别人家，此刻的甯靜卻讓他感到無比放松。

衛昊揚看了看他，走到邊上回複了幾個語音，聽不清楚的語聲斷斷續續，在空曠的空間裡莫名有種叫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