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終端屏幕,季玄鋒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轉身看向身後的房間,思索片刻後快步走了進去。
房中沒有開燈,首都星燦爛的燈光斜照進半開的窗戶,在窗下頹廢的人身上打出泾渭分明的光影。
許頌和耷拉着眼皮,右手在身邊随意劃拉幾下,握住一隻還剩一半的酒瓶送到嘴邊,慢吞吞灌下兩口酒。
“季将軍不會放過我的,對吧。”他啞着嗓音道。
季玄鋒冷冷道:“既然知道,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哪怕是為了報複我,你也不該将無辜向導牽扯進來,無論他與我哥是否有關……或者應該說,你尤其不該牽扯與我哥有關的人。”
許頌和扯了扯嘴角,松開手,任由酒瓶滾落在地,在手邊濺開一汪酒液。
微微反光的水窪依稀映出他的眉眼,狼狽、疲倦、醜陋。
透過這張對他自己而言都頗陌生的面龐,他緩慢回想起今日這場由自己一手炮制的風波的來由。
風波起源于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從來自诩為季玄鋒最親近之人,不把他所有追求者,甚至不把秦霁放在眼裡的許頌和第一次受他惡語相向,心裡梗得難受,一時想不開,突然生出想要報複他的想法。
季玄鋒和他哥一樣牽絆很少,性格冷原則性強,盡管處于最不理智的狀态,許頌和仍然不敢碰他逆鱗,沒有選擇用傷害秦霁的方式刺痛他,隻能退而求其次,盯上了季玄易。
當然,他也沒有蠢到真想去招惹這位季将軍,隻是要尋個由頭單方面膈應一下季玄鋒。恰好他從父親那裡得知季玄易回塔後使用的假身份,又用這個身份和一位向導有些接觸往來,可能有點感情但應該不會太多——畢竟是冷酷無情季将軍。
基于季玄易不可能真正喜歡上什麼人的判斷,許頌和将他與姜尋的交往當成了他僞裝的一環,就想着利用兩人之間似真似假的暧昧制造一個謊言,一個“哥哥喜歡的人卻喜歡上了我”的謊言,用以惡心季玄鋒。
運氣一度十分眷顧他,他招來調查姜尋的人很快就從姜尋宿舍裡翻出寫給季玄鋒的情書和暗戀日記,越發讓他确認先前的猜測——姜尋和季玄易隻是後者出于僞裝需要的普通“朋友”。
許頌和連僞造道具的功夫都省了,直到帖子發出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還在幻想報複成功後自己會有多暢快。
不是離間,甚至沒想過牽連季玄易,他真的隻想惡心一下季玄鋒,為他之前對自己的惡形惡語還以顔色而已,全然沒想過事情會鬧成這般恐怖的模樣。
誰能想到仿佛一出生就被拔了情根的季玄易真會愛上别人,愛得隐忍無聲又轟轟烈烈,為了替他壓下論壇上的非議連管理者權限都讨來了,即使沒有跟任何知道他身份的人提醒過任何事,那種警告意味也已經明晃晃地擺到了台面上。
想到這裡,許頌和擡掌按住額頭,狠狠地咬了咬牙。
現在的情況是,季玄鋒确實被他膈應到了,但季玄易也被他得罪狠了,不僅挂斷他父母的所有通訊,連季玄鋒的面子也不給,鐵了心要給他一個教訓。
其實許頌和不擔心自己的死活,季玄易是聯盟上将,自有傲氣,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對他喊打喊殺。
可落到一位從大繁星系回歸的軍人手裡,他該擔心的從來也不是生死。他毫不懷疑季玄易有一萬種方法能在絲毫不損傷他身體的前提下折磨得他精神崩潰,而在許家人眼裡,能得罪季玄易而不死,已經是莫大的幸運,自然不可能再為他過多地争取或出頭。
“憑什麼……”許頌和喃喃道。
憑什麼季玄鋒要為一個外人那麼對他?憑什麼他的運氣這麼差?
“季玄鋒……”許頌和死死盯住季玄鋒,眼眶通紅,到了這一刻,他想問的還是那個問題:“你真的那麼喜歡秦霁……隻喜歡秦霁嗎?”
季玄鋒眼神微動,隐隐露出一絲不忍與憐憫:“我會盡力替你求情……姜尋同學那裡,我也會幫你道歉。若是能争取到他的諒解……”
頓了頓,他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窗外燈影重重,被厚重的簾幕過濾後滲入房間,将這裡的氛圍變得更為陰晦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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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原書男主與他的發小正在演感情戲的姜尋終于解釋完手賬的概念,随手擰開一瓶果味飲料痛飲半罐,順勢擦了擦嘴角。
三人面面相觑,好一會兒才消化完新獲得的知識點,再看那本毫無設計感的日記,頓時感受到了深深的簡陋。
齊鈞翻了下隻寫了兩三篇的日記,似懂非懂地點頭:“所以,這是你幫一個季學長的追求者做的……暗戀手賬?”
姜尋不着痕迹地分辨他們的表情,确認他們信了七七八/八,才放心地回答道:“那人是我朋友,手賬也是他教我做的,讓我以他暗戀季學長為主題做一個用來練手,我就随便做做了。”
陳留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你不像海王,你脾氣那麼溫吞,也幹不出這事兒。诶,那你要不要上論壇解釋一下?之前有大佬幫你清過屏了,現在是最佳解釋時機。”
解釋什麼解釋,讓人誤會才好,誤會才算把原著配角的人設立了起來,省得他以後還要花費精力折騰這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