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知長舒一口氣,握緊拳頭照着李文進的肩膀錘:“你要吓死我了!突然把我拉到這裡幹嘛!”
沒有舅母在場,她打起李文進來絲毫不手軟,哐哐哐哐——
李文進連連讨饒道:“哎呦,别打别打,我這不是整天找不到你嗎,好不容易見到你,這才着急了些。”
林霧知:“不是昨晚才見過!”
李文進:“那能一樣嗎?你我年歲大了總要避嫌,哪能半夜聊天?”
林霧知這才停下拳頭。
她心虛地擡手捋了捋鬓角,盡管那裡被布巾抱着,根本沒有淩亂碎發。
——她不僅和陌生男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看了和摸了人家的身子,現在更是給人家買亵褲了……
可她轉念一想,很是奇怪:“你昨日還說要我嫁給你,今天就突然就要與我避嫌了,你嘴裡沒一句實話,快說!你究竟有什麼事?”
李文進擺了擺手:“我幾斤幾兩?哪能配得上你?昨日不過玩笑話,你可别當真了!我還想問你,怎麼這副——打扮?來這裡做什麼?”
林霧知眼神不禁遊移起來。
她肩上的布袋裡裝着男人穿的亵褲和袍衫,哪裡敢讓李文進看見?
當即挺直腰,嘲諷道:“我自然沒當真,你要是敢提出娶我之事,舅父第一個打斷你的狗腿。”
李文進臉色沉下來,陰陽道:“那是啊,我爹多疼你啊,巴不得讓我做贅婿換你的嫁妝吧?呵——”
話題轉移,林霧知緩緩松了口氣,擡眸瞧了一眼李文進不忿的模樣,又好聲好氣地安慰道:“舅父怎麼會讓你做贅婿?他一直擔心你文不成武不就的,以後他不在了,你連口飯都混不上,近些年他拼命賺錢,對你多有忽略,也是為了給你攢錢捐個官。”
李文進的臉色這才好起來,他收了幾分吊兒郎當的模樣,道:“我怎麼文不成武不就了?如今世家把控朝堂,我等平民哪有出頭之日?我如果像我爹一樣做個窮大夫,我以後的子孫就會像我一樣,我們李家何時才能……罷了,和你說這些作甚?”
林霧知不服氣:“大夫怎麼了?成為一方名醫造福民衆,照樣受人尊敬,說不定還能流芳百世呢!”
李文進揮了揮長袖:“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懶得和你說。”
林霧知翻了個白眼,心想,我還懶得和你說呢……爛泥扶不上牆……
李文進拉着林霧知往巷子裡走,見四周沒有旁人經過,嗓音也不壓低了,笑吟吟道:“表妹,我今日找你,是有大件好事要告訴你。”
“你還能有好事?莫不是想通了,不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喝酒了?”
林霧知嫌棄地瞅他兩眼。
李文進啧了一聲:“你這丫頭!等我說完你就懂了,少打岔!”
林霧知:“……”
李文進緩緩道來:“你可知最近來一個盧家的少年郎,擔任九品縣尉。”
林霧知陰陽道:“我怎麼知道?我隻是個婦道人家~”
李文進:“……”
他摟着手,盯着林霧知不語。
林霧知立即眼神懷疑:“等等,你不會是想問我借錢,給盧縣尉送禮,疏通關系買個官吧?我可沒錢!”
李文進撇撇嘴,臉色糟透了:“不是借錢,在你眼裡我就這種人?”
那還能是什麼人?
你不就是個好逸惡勞,一門心思想買個小官做做,或者像她爹那樣傍個世家貴女,當個裙帶官的人麼?
林霧知也撇撇嘴。
李文進歎道:“那少年郎不過一十八歲,家中僅有一位老母,算是範陽盧氏的旁系子弟,故而隻當了一個九品芝麻小官……我之前見過他幾回,文弱白臉書生一個,舉止文雅,談吐不俗,為人處事也很有風度。”
林霧知疑惑:“然後呢?”
這和她有什麼關系?
“哎呀!我的表妹!”李文進摟住林霧知的肩膀,揶揄道:“當然是他看上你了!找我做說客,想問問你,要不要和他見上一面?”
他自信滿滿地揚起下巴:“我保證你見了盧縣尉,肯定喜歡他!你以後嫁進他們家,就是當家的女主人,風光無限的世家貴夫人啊……怎麼樣?你表哥這一回做的事靠譜吧!”
林霧知臉色倏地冷下來。
好嘛,原來他這次不借錢,是想把她整個賣給人家求個官位啊?
李文進并不知道他被林霧知怎樣懷疑猜測,小聲地道:“我幫你打聽了,你爹最近好像牽扯到什麼案子裡了,所以就想籠絡你繼母家,也就是太原王氏一族幫他一把,他接你回去,大概是想讓你嫁給王家的一個庶子……”
林霧知心也随之冷下來。
原來如此。
果然如此。
大概是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竟然也不是很意外。
這的确是林卓才能做出的事。
“也許那個王家庶子還不錯,”李文進見她整個人都心灰意冷起來,也隐隐心疼,“你爹也為你着想了。”
林霧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她感覺自己猶如置身于數九寒冬的冰河,冷得直發抖。
她忽然想起她五歲時,林卓把她架在脖子上,帶着她去看花燈,因為擔心她嗜糖吃壞牙,他平時都不許她吃糖,可那一夜,他給她買了許多糖。
然後她就被送到舅父家,他們父女再也沒見過面……
她已經靠着五歲那夜的絲絲甜,幻想了整整十年的甜,如今她連幻想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