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燕南星就打算離開,畢竟老頭讓他回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也就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必要。
正打算開口,燕老爺子忽然提前預判:“今天就住家裡,行李叫人給你收拾了。”
聞言,燕南星端着的笑容慢慢消散。
“一下午一晚上,留着我做什麼?”燕南星身體微微前傾,撐着桌面起身,很不客氣地開口,“老東西,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打算給自己找點氣受?”
“哼,就知道你小子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老爺子回罵一句,緊接着卻笑了出來,“身份證都被扣下了,你打算怎麼走?”
燕南星臉色一變。
大意了。
其實平日裡都習慣性貼身存放的,偏偏是這次,為了方便邢睿給他訂票,提前拿了出來放在了包裡,肯定是管家收拾的時候拿走了。
老東西,一把年紀了有點陰招還往他身上使。
原本呼之欲出的脾氣瞬間收斂,燕南星坐了回去,打算來點迂回戰術:“我急着回新海處理工作上的事,沒時間跟你鬧,快讓我走。”
燕老爺子也是人精來的,一語道破:“但凡真有非你出面不可的急事,你今天都不會回這個家。行了,什麼年代了,工作不能遠程辦公?你就老老實實待着,明天再走。”
燕南星直接氣笑了,事發突然,他甚至想不出能說服老爺子的借口,于是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老頭把管家喊了過來交代事宜。
最後,一錘定音說道:“給少爺買張明天一并去新海的票。”
燕南星耳朵尖,立刻反應過來:“喲,怎麼,剛還說我不顧家業,現在您倒舍得放下這麼大個公司跟我去新海了?”
老爺子剜他一眼,已經懶得就着幼稚話題繼續争辯。
“你跟空青,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他說項目騰不出空,你這個甩手掌櫃總有時間陪我去見老朋友吧?”
“沒聽說過啊,您老擱新海還有朋友呢。”燕南星又來了點興趣,“我跟着去做什麼?看兩個菜老頭下棋?”
“燕南星!你敢在外人面前這麼說話看我不抽死你!”
老爺子還是被氣上頭了,起身就要找手杖,然而得逞了的燕南星立刻起身離席,笑嘻嘻擺着手就要走:“哎不跟您聊了,我回房間了!”
“臭小子!有本事滾回來!”
燕南星跑出去幾步路,沒等到腿腳不便的燕老爺子,倒是管家跟着追上來了。
“少爺,房間早先就叫人打掃過了,我帶你去。”
鐘叔在老宅幹了多年,親人一般的人了,燕南星對他素來尊敬,聽見這話,便頓了下步子,讓管家走到前邊去。
但畢竟是住了十五年的房子,年年還回來幾趟,不至于連自己的房間在哪都找不着。
沒走兩步上樓,燕南星便開口:“鐘叔有話要說?”
管家深深歎了口氣:“大少爺,我多嘴幾句,老爺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别老記恨他。”
“這些年家裡人走的走散的散,早些年這宅子多熱鬧啊,不想現在隻剩下老爺一人,難免念舊偏執了些,如今你跟空青少爺除了清明中秋,非年非節都不回老宅了,他不是怨你們,是怨自己。”
燕南星沒有插嘴,哪怕管家說的這些話他都自知肚明,但還是自虐般聽他說了下去。
“二先生一家都走了科研的路,二少爺有父母庇佑,不問祖業,但是大少爺,老爺其實是偏心你的。”
管家轉身看過來:“少爺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先生太太走的早,自那以後老爺就親手帶你,他确是不太會養孩子,做法嚴厲了些,才叫隔閡這麼深,但老爺其實是不放心你。”
“你搬出去的那年,還不滿十五歲,老爺面上賭氣,其實私下一直偷偷去看過好幾次,知道有邢家小少爺跟着照顧,才稍微放點心。”
一直走到房門口,管家才停下絮叨,一路上念着這些,翻來覆去,其實隻為了一句話:“老爺他不善言辭,但跟你一樣,都希望這個家好好的,少爺你也多擔待點。”
燕南星沉默着,沒有答話,大抵是一路上的氛圍有些沉重,他最後沒頭沒腦地說道:“明天去見爺爺老朋友,我可以穿旗袍嗎。”
管家一怔,随即臉上浮現笑意:“那要少爺親自去問問老爺。”
“我想他應該沒那麼介意。”
燕南星也笑了:“我會好好跟爺爺聊的,鐘叔您去忙吧。”
當面喊不出口的稱呼,對着旁人倒是輕而易舉說了出來,無非了答應了的意思。
管家面上一喜,連連應是,結果被喜悅沖昏了頭,轉身走出兩步,又想起什麼,返回來敲門。
“哎喲大少爺,你看我,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說。”管家匆匆拿出手機,将昨日才拍的照片展示出來,“小姐養的山茶樹又開花了,正好今日在家,明早需要折幾枝放到你房裡嗎?”
管家的拍照技術本就好,這些年這幾棵茶樹侍弄得也盡心盡力,拍出來當真好看,見着那白粉色的小花,燕南星眼裡不覺帶上點笑意:“花開得這樣好,擺在屋裡也沒人看,平白浪費了。”
管家去瞅燕南星的臉色:“那少爺的意思是?”
思索片刻後,燕南星有了主意:“摘幾朵烘幹給我存着帶走吧,泡茶喝。”
管家的話也是起到了一點作用的,這剩下的大半天裡爺孫倆相安無事度過,隔日一早的機票飛去了新海。
既然來了新海,老爺子理所當然住進了燕南星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