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在小院各個房間晃了一圈,終于在小院後面的菜地了看到躲在田埂處的二丫。
遠遠就看見一身粗布麻衣的瘦小姑娘蹲在地上戳螞蟻,清溪蹬着小短腿快步跑到二丫身邊蹲下。
“二丫姐姐,你在幹什麼?”
二丫氣呼呼地瞪了清溪一眼,往旁邊挪了挪,拉開與清溪的距離,紅着眼睛一言不發。
清溪幹脆不靠近二丫,在田埂上扒拉個位置做了下來。
二丫見她過來不安慰自己,反而毫不客氣地坐下來,頓時氣得瞪圓了眼睛,“你起來,這是我和阿嬷種的菜,你坐壞了怎麼辦?”
清溪低頭看看離自己有相當一段距離的菜苗苗,歪着腦袋道:“我沒有坐壞菜苗,二丫姐姐你不能欺負我年齡小不懂這些,我可是親手種過地的。”
清溪的本意是把二丫的注意力移開,但話說到最後就壓不住心底的小得意,不禁挺起小胸脯。
二丫上下掃視她,不相信的情緒溢于言表,“我才不信,你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種地這種粗活。”
“二丫姐姐,你這是偏見,不信你跟我離開杏花村去看看,絕對讓你大吃一驚。”
小姑娘圓滾滾的眼睛閃閃發光,看得二丫心頭微滞,撇撇嘴不滿地瞪視清溪,“就知道你是幫阿嬷勸我的,走走走,我不要理你。”
“不要不要,二丫姐姐,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如果亂跑扔到壞人怎麼辦,你都說了不能讓村長看見我。”
插科打诨,跟小哥學的。
想到下落不明的殷清淮,清溪心口悶悶的說不出話,一旁的二丫并不知道這些事,聽到清溪提起村長,臉上的表情有厭惡,有畏懼,總之非常複雜。
“沒錯,你哥哥的腿沒好,根本沒辦法逃離這裡,這段時間你們肯定是要住在這裡的,如果不想死,這句話一定要牢牢記住。”
頓了頓,二丫的表情嚴肅而鄭重,“…包括村子裡的人,他們過來求診的時候,你們一定要躲起來,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看到你們知道嗎?”
清溪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看上去根本沒将這句叮囑放在心上,二丫覺得頭大,顧不得傷懷,伸手戳戳清溪的腦袋。
“不要不當回事,我很認真的。”
猶豫良久,二丫才指着院子說道:“這裡背靠大山,離杏花村有六七裡路,走路過去最快也需要半個時辰,你知道村裡的婦女和孩子為何要跑這麼遠來阿嬷這裡看診?”
清溪也覺得古怪,從二丫帶着村長村民離開後,她和謝聽瀾就在附近轉了一圈,發現這裡四面環山,人煙稀少,路也極其難走,稍有不慎很容易迷失在層層疊疊的山巒之中。
離開這裡唯一的出口大約就是那個離小院很遠的杏花村。
據說,阿嬷還是村裡唯一的醫者,她住在離村子這麼遠的地方,根本不方便村裡人看病,住在這裡實在說不通。
謝聽瀾說過,阿嬷對每個病人都盡心盡力,尤其是年幼的孩子,根本不像那種毫無醫德之人。
這樣的人,怎麼會任由病人奔波半個時辰,跑這麼遠看病?
清溪想不通,隻覺得這裡處處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二丫臉上滿是化不開的譏諷和厭惡,“因為他們别無選擇,到阿嬷這裡看病的都是婦人和孩子,村裡那些人根本不會在意他們走多遠的路。”
清溪盡管心中有所猜測,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覺得一頭霧水,蜷腿抱膝将小腦袋放在膝蓋上,安靜等待二丫的下文。
“婦人和孩子在他們眼裡都是物品。”
二丫憤恨地說完這句話後便不再多言,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在思考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清溪覺得二丫不會繼續往下說的時候,耳畔又傳來二丫的聲音。
“阿嬷是個好人,她不該跟這裡的人一起爛在這裡,她本該懸壺濟世,走遍名山大川。”
清溪一直覺得二丫身上有股奇異的違和感,有時候像個一無所知的村中小童,有時又像精明市儈人家養出來的孩子,現在看起來又像是個能識文斷字的小姑娘。
她還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二丫已經自顧自地講述起她自己的故事。
一個聳人聽聞的故事。
杏花村,充滿詩意的名字下是遮掩不住的血腥氣。
村民們仗着地勢險峻,人迹罕至,不易被人察覺,自發組成山寨,靠打家劫舍為生。
他們将從外面搶來的女子關在家中,強迫她們生下孩子,再将孩子養大。
男孩兒培養成下一代山匪,女孩兒模樣漂亮的精心培養,送給貴人謀求财帛;模樣一般的随便配給村裡村中人,鎖在村子照顧家中老小,待生下孩子後進行下一輪剝削。
大抵是虧心事做得多,報應臨頭,杏花村從十幾年前起,村中新生兒數量驟減,即便生出來,男孩兒也多體弱多病,女孩兒甚至根本養不活。
村裡人仗着貴人庇佑,開始肆無忌憚買賣良家女子,他們看上的留在村裡給村民當婆娘,看不上的就打發給人牙子,當成奴隸随意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