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已經在心底認定謝聽瀾是腦震蕩,對他的話更是言聽計從。
除了一心一意地守在他身邊,清溪的照顧也格外“無微不至”,一會兒給他掖掖被角,一會兒給他端杯清茶,一會兒伸出小手試試他額上溫度。
就連他想換去一身女裝的訴求都被無情駁斥。
謝聽瀾被折騰的沒脾氣,滿臉無奈地看着清溪将他的被角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掖好,連邊邊角角都沒有放過。
硬是把一個四肢靈活的小少年裹成了粽子。
“清清,我真的沒事,不用一直躺在床上的,我先把衣服換掉……”
“不可以,聽瀾哥哥傷到腦袋是件很嚴重的事,不好好休養留下後遺症怎麼辦?腦子變笨就不好了。”
謝聽瀾無語望蒼天,隻感覺頭疼異常,當然這種頭疼非生理上的疼痛,純粹是為自己一身女裝不得換,和清溪的懵懂不設防而頭痛。
女裝一事知曉的人不多,暫且抛開不談,清溪的不設防才是最大的問題。
通過與清溪的交談,他已經将昨夜發生之事不着痕迹地套了個幹淨,這小姑娘睜着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毫不保留地把所有事情全部告訴了他。
謝聽瀾不知是還慶幸清溪對自己的全然信任,還是該憂慮她的天真懵懂。
那人就是因為如出一轍的天真懵懂将謝聽瀾推向深淵,最終生出一個他來的。
謝聽瀾不希望清溪有朝一日天真潰散,懵懂消失,變成另一個麻木而痛苦的他。
“清清,不會變笨的,我真的沒事,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一直待在屋裡對身體不好。”
謝聽瀾自誕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耐心,學着那人的樣子溫柔的看着清溪,希冀小姑娘放棄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能活動手腳。
清溪看他期待的樣子猶豫起來,她對腦震蕩的了解相當片面,糾結許久還是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咬牙答應。
“好,但聽瀾哥哥一定不要亂跑亂跳,要慢慢走路,不要有大動作哦。”
誘哄小孩子的話從小孩子嘴裡說出來着實讓人哭笑不得,謝聽瀾同樣忍俊不禁,側頭将唇邊的笑意藏起。
“可是清清,我身上的衣服上都粘血了,不換掉很難受,我可以換掉它嗎?”
清溪:“……”
莫名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這個理由無法拒絕,但清溪又實在擔心謝聽瀾的傷,猶疑間又聽見小少年壓抑笑意聲音。
“我傷的是腦袋不是手腳,換下衣服而已,不算難事兒。”
“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些。”
蕭清禾身邊的女兵早就把他們兩個小孩穿的衣服準備好,清溪身上穿的就是新換的,知道謝聽瀾要換衣服,女兵很快将衣服拿來遞給他。
謝聽瀾也沒客氣,迅速換好衣服後,在清溪的攙扶下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謝聽瀾從清溪的話中猜到村民慘烈的結局,看到将士們在廢墟中心來來往往,眸光微斂,拉起清溪向另一側走去。
人潮湧動處此時屍首堆積地,那駭人的場景不适合年幼的孩子接觸。
他遠遠的看到廢墟附近被整齊鋪開的焦黑屍體,因烈焰灼燒,屍體呈蜷縮狀,看起來像是跪求寬恕的惡鬼。
嗅到空氣中揮之不去的桐油味兒,謝聽瀾唇角浮起惡劣的笑意。
好在清溪正處于專心照顧病患的階段,根本沒有注意謝聽瀾的異樣,邊走路邊小心翼翼地踢開路邊石子,嘀嘀咕咕地不停叮囑。
“聽瀾哥哥小心哦,千萬不要摔倒了。”
“走這邊,走這邊,對對對,這裡平穩些。”
“哎呀,這裡不行,有石子,踢開踢開。”
殷殷叮囑讓謝聽瀾覺得自己像個易碎的瓷娃娃,陌生的情緒在心底翻湧,這是他誕生以來從未感受過的,隐隐覺得清溪的反應有些古怪,卻想不通究竟哪裡不對。
最終在他心底形成名為不安的漩渦。
“溪溪?”
蕭清禾的聲音恰如其分地打斷謝聽瀾的思緒,兩人的目光都順着聲音望去。
“二姐姐。”
清溪沒有松開謝聽瀾的手,隻遠遠地揮揮手,目光觸到蕭清禾身後面色灰敗的軍醫時,手臂擺動的幅度加大,恨不得讓所有人都注意到她。
“軍醫哥哥,你快幫聽瀾哥哥看看,他一直不舒服,你看看他是不是腦震……腦袋有瘀血?”
軍醫臉上已經挂不住笑容,在将軍催促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走到謝聽瀾身邊,抓起他的手腕開始把脈,完全無視對方的抗拒。
“沒有問題,小公子的身體是之前落下的毛病,這次受傷損耗了氣血,回去好生調養便可無礙。”